避世一端 玄天教篇01

刚出城没多久，看到路边一个老人，岁数很大了，拄着一根拐杖，颤颤的走着。在湛阳没见过他，可能是个外乡人。这个方向只是野外，此时日头已然偏西，我赶忙叫停了马车，问道：“老先生，您背着湛阳走，这是要去哪里？”老人抬头看了看我，似乎眼睛不太好的样子道：“小伙子，我要去璧山那个方向。”

“我们也去这个方向，顺路的话，带您去吧？”

“多谢，多谢”他走动很是缓慢，悠悠的。我和小情扶着他坐上车。

车子慢慢的走着。湛阳向东四十里，便是璧山，因为离城太远，来赏景的人并不多。此前听人说过，山上有武林门派，要在更深处。

月上中天，小情本来靠在我怀里，被车子猛地一颠，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左右，用手指着三岔路东边的一片废旧房屋。

我在房前停了下来，边下车边问：“老人家，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了，您去哪里？”

谁知，这一问，老人却一行泪却落了下来：“我家里没人啦！”

我看了小情一下，他神色倦倦的，再看看这片屋子，少说十来间。于是，对他说：“老人家，今天天色晚了，我们俩也是没地方去的，我看这个屋子客房很多，如果您家里没人照顾的话，不介意您和我们一起住在这儿吧。”

老人一愣，看了看我：“年轻人，你我素不相识，老头子怎么值得你如此相待？”

“老人家，我父母很早就没了，看您应该不是湛阳来的。我是湛阳城南义庄的看尸的，前几天那次大火之后，我就被轰到这里了，您在这边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不过，街坊四邻都说我是不祥之人，倒是怕您介意。”

老人眼中闪烁出一点精芒，点了点头：“唉，老家伙给你添麻烦了。”

“哪儿的话，我看看屋子，咱们赶紧休息吧。”

这屋子似乎很久没人住过了，此前倒像是个客栈的样子。打点着精神，扫干净两个屋子，让大家住下。老爷子住一间，我和小情在一间。小情年纪太小，路上颠簸也没睡踏实，这时困得不行了。刚放他躺在榻上，立时睡了过去。

我这乍一离家，虽然一日困顿，但是心中还是难以平静，索性自己在客栈里转转。

这客栈门口用竹篱和木头草草的围出了一个小院子。里边总共十四间屋子，外加一个连厨小厅，几张桌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似乎很久没人住过，倒是各屋子东西摆放都是井井有条的。

我把马车上的东西拿了进来，找块布遮住了嘴，打扫起了厨房。等将就着收拾出个大概时，天已大亮了。

灶上煮了粥，看小情过来，投了块手巾，给他擦了擦脸，他自己喝着水漱了口。厨灶旁边有个矮台，他坐在了旁边。个子太小了，爬到椅子上，双腿够不到地，一摇一摇的。我给他端了碗粥，他自己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老大爷也出来了，一并坐了下来。他看到小情，问我说：“这是你儿子？”

“不是的。”

老大爷抓着小情纤瘦的手腕，盯着他看了一阵子。

“老大爷，怎么了？”

“没什么，这孩子很乖啊。”

“小情跟着我受苦了。”

我简单说了一下小情的情况。老大爷点点头。

昨天忙了一晚上，我直接躺下去休息。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小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我身边，睡得很安稳。

我自己伸伸腰，开始准备晚餐。

毕竟是大年三十嘛。

这么多年，做饭还是有经验的，每天睁开眼想的就是一日三餐。在小厅中间挪开桌子，生了火盆，旁边洋洋洒洒摆了一大桌子菜。一直想这样做很多好吃的，争耐这十多年，我总是一个人，做的太多只是浪费。

今年，有老有小的，就是一种家的感觉。

外边寒风凛冽，屋内暖意融融。这两个不是那么熟悉的人，忽然闯进我的生活，却让我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忽听得远处传来阵阵炮响。璧山深处的天都红了，小情很高兴的跳着，想看的更高一些。看来这是子时到了，是新的一年了。

我拉着小情给老大爷跪了下来：“我从来过年也没给长辈磕过头，今年也是第一次了，祝您健康长寿，岁岁安康！”

老大爷很高兴，掺着我们起来。小情觉得很有意思，也向我跪了下来。我哈哈一笑，也跪了下去：“傻小子，咱俩是兄弟，不用这么拜的。”看着他认真的磕头，我下意识的也一并还礼，两个人对着磕了个头。

这一切都是这般祥和，似乎然，让我忘了湛阳的岁月，忘了泼出去的那碗汤……

大年初一。

吃过早饭，老爷子拄着拐坐在客栈里挨着窗户烤火晒太阳。我和小情忙活着继续收拾客栈。

县衙里没有太老的人，城里的老人更是觉得我阴气重，平日里不爱和我说话，所以没和上岁数的人接触过。但是这个大爷一定不是一般上岁数的人。昨天都还好，到了今天，大概真是熟悉了，完全颠覆了我对他的印象。跟查户口似的，全然不是前两天天病恹恹的样子。

“你怎么大街上捡个小乞丐就养活了？怎么想的啊？”

“那火烧的大吗？好玩吗？”

“唉，你再跟我说说，你骂那个恶霸公子，特有意思吧！？是不是他当时都傻了！？以后再骂的时候一定叫上我！我就爱看这个！”

“嗨！”一个炸雷般的声音打断了连篇废话。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放下手里的抹布，院子的大门“咣”的一声被踹开了。一个彪形大汉，背着一个看上去很沉的狼牙棒。

“这是去璧山的路吗！？”

话还没说完，后边稀稀拉拉又来了约么十个人，有男有女，一样的凶狠。

“各位，去璧山还要有一段距离，你们要拜山吗？”我走了过来。

“少废话，我们去璧山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挣的钱不多，管的事还他妈不少！”

霍，这脾气大的？

“肖村十猫吧？你们都敢在璧山脚下放肆了？”老爷爷坐着双手拄着拐，似乎太阳很足，眯着眼睛看着来的十个人。

“哪儿来的老不死的！？我们是肖山十虎！”其中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尖着嗓子嚷嚷。要说他是虎，死活不相信。

一个很壮的女的倒是粗着嗓子说：“这老东西不简单啊？敢挑衅我们？给他点颜色看看！”话音刚落，另一个拿着铁杖的人一棍挥了出去。这一棍下去虎虎生风，还没碰到老大爷，就看他一下子摔倒在他们面前。这人不断用铁杖打他，掀起了一阵尘土。

“疼死我了！我这么大年纪还打我？”老人在地下一边嚷，一边不断地闪躲。

见状，我赶忙冲了过去，拦在两人中间。小情跑过去搀起老大爷。

“且住！”我瞪着他们：“你们是去璧山找事的吧？”

“璧山那帮蠢货，天天修仙，占了璧山这么大地方！？占了也就占了，自己关在山里，与世隔绝，不顾百姓死活！这些地方给了我们济世救民的肖山十虎，我们比他们更能发挥作用！”

“放你娘的屁！”我怒吼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自称英雄侠士，打着济世救民的旗号四处张扬跋扈，实则为非作歹！我不知道你们在肖山如何，但看到你们不由分说就出手对付一个老人，还说什么顾忌百姓！？你们就是这样顾忌百姓死活的！？你们这路货我见多了！你们这些人，看来真正没什么能耐，混在江湖上，四处挑事，看到其他门派强大了，便去要挟抢夺，见到有的门派落魄了，就去挑衅欺凌。这次恐怕也是仗着玄天教修仙养性，料得他们不会对你们的无耻行径过分追责，因此要去闯荡一番，万一侥幸胜了一两个人，以后江湖上恐怕便会有肖山十虎大破玄天教云云了。你们几曾真心把百姓、天下放在心里？你们心里难道时刻想的不是你们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看着拿狼牙棒的那个瞪着我，怒气填胸反而迎上去一步，“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没有吧，是说中了吧！？来啊！我倒想让所有人知道知道，你们所谓的顾忌百姓到底是怎么做的，就是把不服的百姓一个个打死吗？呸，什么东西！你们也配得上狭义这两个字，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们辜负的是礼仪纲常！千载文明教导我们行正道、开正途，而就是你们这些无胆匪类，永远是这条路上的障碍！真有能耐去从军打仗去，去惩恶扬善去！真心实意的为百姓做点事情比你们一个个臭不要脸在这儿耀武扬威却一事无成来的强得多！”

这一番话，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不要命了！？”那个女的解下了腰里的鞭子。

“命！我要命我早就不在这儿了！我骂县太爷二儿子的时候没想过要命，我经历大火的时候没想过要命，面对你们这帮废物我还怕什么？你们打死我就天下扬名了！让所有人知道知道，你们肖山十虎到底是什么货色！不敢上璧山，就敢在山下扬名；不敢和官府作对，就敢在离城四十里的地方杀人放火；不敢去异域杀敌，就敢和本国百姓絮絮叨叨，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江湖、官场？都是一样昏暗吧？

老大爷扭头看着我，那十个人要说说不出来，想走不敢走，想要出手似乎也不太合适了。

“骂得好！痛快！哈哈！！！哎呦、哎呦”老大爷扎挣着站了起来，拉着小情。我对十位说：“各位，请吧，我这小店，迎四方宾客，偏不给这帮就会嘴上过年的货吃一点东西！”“就是，扔了，喂了狗也不给他们吃！”老大爷被小情搀着，一步一步的踱进屋里。

就听得外边隐约传来声音：

“咱们干什么了？”

“怎么办？还去璧山吗？”

“这什么情况？”

回到屋里，我泡了茶，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去，再不理会外边的人。小情看着我：“你不开心么？”

其实，从湛阳出来，心里总觉得很委屈，在县里这么多年了，我的所有认知都是从官场学来的。等大一些之后，慢慢的从邻居口中知道了这里边的黑暗，却也习惯了自己根本没办法去改变什么。那天的大火，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么多年，我没因为自己几乎暗无天日的工作抱怨过什么，却仅仅和二公子的一顿吵，几乎连带小情一起葬身火海。这一番火憋在心里，却也不知道和谁发好，总算有了这么个机会，这也算十位“大侠”为我这个良好市民做了贡献吧。

“哈哈，你小子可以啊！看不出来，说起人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老人坐了下来。

“大爷，您也很厉害啊，嚷嚷疼，结果人家一点都没打到你，一见面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一边倒茶一边说。

大爷一愣，又是呵呵笑了起来。这么大岁数，胡子一大把了，既然不愿意吐露身份，我自然也不愿意多问。

“好小子，你能说出这些话，难怪你被轰了出来，世事不容啊。我看你桌子上一直放着一包金针，你懂医术？”

“之前在义庄，收拾尸体的时候，偶然看到一本书，‘七孔针法’，和一般针灸不大相同，我左右无事，习得针法，但是不曾用过。”

“‘七孔针法’！？早就失传了的医术，竟然被你学到了，机缘不浅啊！你都学会了！？”

“不完全会，瞎看着玩儿的，这七孔针是按八卦八门行针，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我对于‘生、开’二门掌握颇深，‘休、死、惊、伤’也还好，就是‘景、杜’二门所解不多。仵作说我这是妖风邪法，说是骗人的，所以我没在活人身上试过。有一次，太爷让我去处理一个刚死的人，我给他扎活了，太爷还责怪我没完成工作。”

“呵呵，愚昧善嫉。既是如此，老朽教你个小玩意儿。”大爷说着话，从怀里摸出来几枚小锥子一样的东西，半指长度，每根细针嵌在木头里，木头尾端系着红绳，“这是我年轻时以备不时用的，硬针大略你用作七孔针一定便宜，这红绳，我慢慢教你吧，学会了我这手，以后在医疗上更方便。”

大爷教我的，其实是将我平日用的针作了暗器手法。此后，每天在大爷的“监督”下，都在练习手力、准头。过一段时间，轻重、大小甚至是掷出的东西都会有调整，从开始的小锥子、钢针到后边金针、银针、甩手镖、飞蝗石等等。力度、准头有了一些之后，才教我先掷出暗器再寻准头的方法。这就是后话了。

左右每日我没什么事，知道大爷一定是哪方高人，索性也就图个新鲜多加练习了。开始几日，练的时间也短，练完了肌肉酸的连锅都端不起来了。大爷看着我感慨道：“毕竟还是上了年纪，你悟性可以，但是基础太差，恐怕还是难以登入一流水准了。”

“强身健体吧，能多学一些东西自然是好的。”我心可宽了。

小情看着好玩，没事了也和我一并扔着玩。

我们几个不知不觉，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多月了。大爷也不和我们装模作样了，那时候那老态龙钟的样子就在偶尔耍赖的时候才出现，其他时候都是精神矍铄的。我也不和他客气，每每的针锋相对的挤兑他，他说不过我就开始耍无赖。

端午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8日到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