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录 第六章 决定

一边回想着好友的那番话，一边走在阡陌上的小道士，终于在看见自家道观的时候想通了自己的人生：走一步看一步。然后想到要独自一人去府衙点卯，心中多了一丝期待，少了一丝惶恐：终究还是少年郎。

走入道观，小道士看见了他活了这么久看见过的最多的银子：三十多两碎银子如同一座小山包似的堆在桌子上，而师父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这对“银山”。

“师父，你这是捡着有钱人家的荷包了？这样可不对啊，这得还给别人，要路不拾遗！”

要知道，像他们附近的人家，一个月的开销也就二钱银子，还是那种时不时可以吃顿肉的人家，三十多两，对于一向清贫的师徒二人无疑是一笔巨款，不过小道士也不怀疑师父这笔钱的来路，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是从师父将他养大就可以看出师父是怎样的人了，开口发问也只是师徒二人之间相处模式的习惯使然。

“你个兔崽子，师父是那种人么？这是为师一辈子的积蓄，打算留着给你娶媳妇用的！现在好了，全得赔进去。”老道佯装发怒。道士是可以结婚生子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皆是自然，道法自然。

“师父，你想太多了，我才十五岁，还早的很。这钱可能要过些年才能用得上！”虽然偶尔见着了集市上同龄的少女也会偶尔遐想一下的小道士倒是真的还没想到这一点。

老道士从佯装发怒又变回了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是为你置办一身新道袍和去府衙的路费，好歹咱们也是正统道家，不能让你在外面把咱们的那点老底全给掉出来，只是可惜了我大半辈子的积蓄。”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吧，一身衣服和一点盘缠就足够了，我一去就回，花不了多少钱的。”

小道士看着自己这身虽然干净但是一眼就能看到缝补的痕迹的道袍，想了想和师父说：“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府衙那么远，你也知道徒儿是个惫懒货色，懒得跑。”

“小衍，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但是如果你错过了这次机会，我怕以后你会后悔的。行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去集上调布料做衣服，为师顺带去打点散酒回来。”

说罢，老道士就走回了自己的卧房。小道士心中慢慢升起涟漪，但是等到他走到厨房打算找点水河之时，看到桌子上没洗的锅碗瓢盆，感动之余又多了一丝..无奈。

第二天，一老一少两道士正在挑选衣料之时，遇到了同来挑选料子做衣服的老熟人张林一家。在张父同意让儿子参军以后，张母见阻止不了，便赶快拉着丈夫儿子来到市集挑选儿子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正好，老道士一个过惯了得过且过的日子的人怎么会挑选衣服，张母刚好可以替小道士掌掌眼。

第三天，等到挑选完衣料送去裁缝铺，得知做成成衣还需要几个时辰且小道士也要出远门后，张林便提议两家一起去酒楼下馆子，也算提前替两个少年郎践行了。

酒桌上，两个少年郎吃完，有着大人们两个少年也不自在，张林大手一挥便让两个他眼中还是孩子的少年郎出去逛逛市集了，留下他夫妻二人和姜老道在酒桌上推杯换盏。

“张老弟啊，你们是怎么舍得让小城这孩子去参军的啊，别看平时你们没少揍那小子，但是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你们有多疼爱那孩子。”老道士带着五分的醉意说道。

张林制止了又想埋怨自己的妻子，沉默了一会说道：“小城他爷爷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除了一身的伤病，就只带回来一块铁牌。到家以后，从来不怎么喝酒的他爷，每逢初一十五就一定会跑到林子里带着一壶酒，边喝边哭，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渐渐的不怎么喝了，但是只要喝醉，必然会搂着小城讲他战场上的故事，说着说着，他爷就会慢慢老泪纵横，每次他都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谁能不知道呢？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后来。老人临走前定下不让小城参军的规矩，我其实是赞成的，谁不自私呢？但是，我没想到，小城会说出那一番话来....”

等到张林和姜老道说了张城的想法以后，喝了一杯酒，继续道：“我这一辈子，只会杀猪宰羊，什么有出息的事都没做过，我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如果小城愿意和我一样当个屠夫这样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不错，但是既然我张林的儿子不想像他老子这样窝窝囊囊过一辈子，那我说什么也不会拦着他。”

老道士听了张林的一番话，夹了颗花生米放入口中，然后缓缓说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从跟随师父修道，少年时一心想修出个真人的名头来，结果一直到老也就窝在那个小道观里面，如果不是捡到了小衍，我这一辈子可能到最后死了都没人帮我收尸。现在，我们都老了，年轻人既然有机会有雄心，就应该放手让他们去闯，不然到老了就会想你我一样窝在一个小酒馆里面一边喝酒一边后悔。”

暴脾气的张母今天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只是在一边默默帮着两人倒酒，时不时偷偷用衣角擦一下眼角。

“对了，听我家那小兔崽子说小衍要去府衙点卯，那正好可以让他们两个结个伴。”

“怎么，小城要去府衙参军么？他现在也才刚满十六吧，只能当预备役，要训练两年才能正式加入军队吧，预备役在咱们城就可以了吧。”老道士有点迷惑。

“既然小城不是一时兴起，那要去就去大一点的地方，而且他爷爷也是在府衙那边退伍的，退伍前大小也有点官职，也许还能给小城一点帮助。”

“嗯，那不错，小衍这次点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两个孩子一起去还能有个照应。”

........

等到两人喝完酒，老道士抢着结完账，便找到在市集上闲逛的两个少年去裁缝铺试衣服去了。不得不说，张母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小道士彭衍的新道袍是由白色纱织蚕丝制成，在佐以天青色的几缕乱绣云朵，配上白色内衬道衣，倒是平添了几丝出尘气质。虽说只生得中等相貌，但是干净的眼神和嘴角长含的一丝笑意，看起来倒是令人容易生出一丝亲近。至于张城，张母给自己儿子挑的是一身黑色劲装，本就高大魁梧如成人的少年配上一身精细亚麻劲装，倒真有了几分少年武将的雏形。

再在市集上采购了鞋子干粮水囊等长途跋涉必备品，两家便分开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