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楼 第一章 安家往事

今天是个好日子，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

每天在酒馆跑堂虽累，可工资高啊。难怪当初我想进「好久不见」的时候竞争那么激烈，好在我的轻功受到了评委一致好评，最终获得了跑堂的职位。

在我们酒馆北边几十步远就是一条小溪，我和年先生常在溪边钓鱼、嗑瓜子。我们的区别在于:我钓的鱼是给酒馆后厨的，他钓的鱼是自己吃的。怪只怪他非要拿说书当事业，要不是我拉着他出来自食其力，他迟早得饿死。

一个文弱书生居然整日神游于江湖传说之中，但凡把心思用在考功名上，也不至于混这么惨。

“阿肆啊，别唠叨了，说的好像你比我强很多一样，别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年先生的白眼快翻上天了。

“此一时，彼一时，我也是为你好。你要是不想考功名，可以进宫嘛，努努力还能当公公。你岁数大是大了点，但好在我上面有人。”我冲他挑挑眉，“考虑一下？”

“你被人追的到处跑的时候，干嘛不进宫找你亲戚？！”他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来砸我，不料却是本书。

我拿起一看，问道:“《纪效新书》？纪效是谁？什么时候的新书？”

“不学无术。”他过来把书拿了回去，揣在怀里，道，“是戚将军写的，不是纪效写的！”

我平日就爱说些傻话逗他玩，以至于他常常以为我真的傻。

“所以，你讲的那些江湖故事，也是看书看来的？”我一边问话，一边嗑瓜子。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故事都是我爹告诉我的。这就叫家传绝学。”他神神秘秘的说。

我还以为他要说他爹是某位隐居山林的高手，没料到他说的是:“因为我小时候就见过一位鼎鼎有名的大侠——不，豪侠！”

我道：“笑话，你明明连云来镇都没出去过。”

“就是在云来镇见的啊！我和我娘不但见了安豪侠，还被他救了下来。”他离我近了一点，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命中注定要跟江湖扯上关系？”

“嗯。”我一边看他口沫飞溅，一边嗑瓜子。

近百年能称得上豪侠的，只有一个，更何况还姓安？自然是凝霜剑客安一品。

他越说越兴奋:“那一天正是我周岁，我爹我娘抱着我准备抓周，却没想到有两个恶霸突然闯了进来，抢了值钱的物件，还想欺负我娘。我虽然是个小小孩童，哭起来嗓门也是格外响亮，这一叫不要紧，却把安豪侠引了过来。安豪侠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有如天神下凡，宝剑尚未出鞘，便把二人拿下了。后来他留下来吃了饭，这才上路，我们年家记着他的救命之恩，一直供着他的画像呢！这便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我觉得他要么在讲别人的故事，要么是临时编的故事。如果是后者，我愿意给他鼓掌，但我觉得不是。

我有义务让他知道什么才叫讲故事。

“你今年多大了？”我一边问他，一边嗑瓜子。

“二十七啊，怎么啦？”

“我二十五。”我把手里的瓜子皮扔了，拍拍手，掰着指头给他算，“我爹种地的第三年生的我，所以说，我爹是二十八年前离开的安家。”

“那又如何？”他越听越懵。

我没理他，缓缓说道:“二十八年前，我祖父安一品宣布安家禁武，弄断了凝霜剑，我爹一气之下去种地了，然后有了我。你又怎么可能在二十六年前看见安一品拿着剑来到云来镇？”

“你是……安一品的孙子？四大世家之一的那个安家？”他手足无措，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终于忍不住了，对他无情嘲笑:“还说自己是说书的，这就被我唬住了？”我跳进溪里，踢起水花一片，给他洗了个痛快澡。

“呸！你这个臭跑堂的！每次我认真讲故事你都唬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他也跳进水里开始反击。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安！！肆！！！！我的鱼呢？？？！！！”

南边传来一声狮吼，响彻整个云来镇，定是洛老板等得急了。我把年先生的鱼倒进我的鱼篓里，拖着滴滴答答的鞋袜稀里哗啦的跑了，一边跑一边喊:“老年放心！今晚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