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刺 第七章

乔院长与老人并排而行，一路讲了镇上传染病的来由。

此病发源蹊跷，至今也无人知晓从何而来，大约两月以前，镇卫生院接诊了一个皮肤病患者，来自镇西桃梁村，初时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皮肤病，坐诊大夫并未在意，开了一些消炎止痒的药膏回去涂抹。

镇医院每天都会接待很多皮肤病患者，那些乡下人本不太注意皮肤卫生，又时常在山里活动，遇着毒虫毒草也是常事，很多皮肤病他们自己都能处理。

这名患者本是痒得耐不住才到医院就诊，强忍着痒勉强把药涂抹了一日，到得晚间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身体几处都已抓破，家人见状可怖，只得将他捆缚双手，送来医院，哪知他手被绑住，可双脚能跑，刚下了车便到处磨蹭，专找那粗糙的墙面和地面去蹭。不一会儿就弄得满身是血，最后众人合力才将他治住。

由于病情奇怪。医院当晚会诊，不论中西医师，都未见过这病，那时病人神智未昏，只说没有碰过毒虫毒草，也不知怎么染病的。

谁知这只是开端，就在医院大夫们焦头烂额之际，又陆续从桃梁村送来三名同样的患者，症状相同，相关大夫这才意识到这种皮肤病是会传染的，镇医院连夜向县医院和省里专家汇报了情况，请求转院治疗，可是上级否决了转院请求，原因是此病具有传染性，而且病因未明，县市各级医疗机构均没有把握治愈。

又过得两天，患者家属和接触过的医护人员也相继发病，但是能用的药全无用，医院领导觉得事情已无法控制，紧急向县里汇报，隔离了发病者和接触者，对全院进行消毒。那时曾封锁了镇卫生院和桃梁村，但是仍有人被传染，首当其冲的就是接触他们的医护人员。

那些人在隔离病房里，全部被绑缚手脚，虽阻止他们乱抓乱蹭，但寝食难安，精神上的折磨使他们逐渐发疯，哀嚎不已，医院只得定时为病人注射麻醉药物和精神类镇定剂，但是这些药物也不能长期使用，大约过得十来天，病人身上毒疮开始感染化脓，整个医院到处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恶臭。加上病人不分昼夜的哀嚎实在渗人，严重影响到医院其他病人的治疗。县威盛部门决定，将乔氏医馆的病人全部转移，将那些皮肤病患者全部转到乔氏医馆集中治疗。

才刚转过来就出现病亡情况，最先感染的一批患者由于使用镇定剂和麻醉剂过量，身体浮肿，精神错乱，虚弱到极致，而且麻醉药的作用也越来越小。时常只打了一个小时就清醒，有两个病人难耐奇痒，竟生生嚼碎舌头，流血而亡。

又有些病人要求医生用鞭子抽打他们，用刀子割他们，以疼痛转移身上的奇痒。有了前车之鉴，后来的病人皆吓破了胆，许多人都只求速死，不愿受那非人的折磨。

寒山镇的传染病虽然厉害，却因为及时隔离而得到控制，并未传到外界，由于情况特殊，省里抽调了皮肤病专家和医师组成了专家队，专家队于上月十三号到达本镇，其中有西医专家，也有中医学者，经过多次会诊。始终没有取得突破，只知道这是一种热毒，败火去热的中药只勉强有些缓解作用，始终无法抑制毒疮扩散。

大约一周前，全镇大小诊所接到多起感染病例，除了始发地桃梁村，周边几个村子也都相继有人感染，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同时神木县城和其他乡镇也已发现感染病例，省政府这才采取紧急措施，切断了寒山镇与外地的联系。

随着病患急剧增加，镇上医护人员紧缺，省里又安排了一批支援的医务人员前来。

现在虽然暂时封锁了寒山镇，但是皮肤病毒太容易传染，凡是病人触摸过的物品都会成为媒介，好在潜伏期较短，容易甄别，大约一周前我们已陆续安排健康人群转移，镇上除了病患和医护人员，几乎是一座空城。

老人听乔院长介绍了大致情况，当即问道：“现在一共有多少感染者，死了多少人？”

乔院长仍是支吾道：“唉，还是到了医院再向您汇报情况吧。”

“现在就说”老人急了，他指着身后这些人道：“这些人都来这里出生入死的，还怕他们听了去不成？”

院长无奈，只得答道：“目前全县已确诊1743人，死亡256人，其中寒山镇确诊1621人。死亡238人。”

众人皆被这一数字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显然之前得到的信息并不真实。

“无一人治愈，是吗？”院长刚说完，老人随即作了补充，他这句话好像宣判死亡一般，众人纷纷看向乔院长。

院长叹气缓缓点头，确认这一事实显得非常艰难。

顺平立马叫道：“啊，乔院长，没有一个治好的，那乔欣呢？她怎么样了？”

乔院长对这个乡下小伙的问话有些疑惑，反问道：“你怎知道我侄女被传染了？”

“因为我就是被她传染的呀。”

听到这话，除老者外的所有人都吓得退开两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顺平师徒。院长也再顾不得回答顺平的问题，颤抖着嘴唇问道：“老人家，他也被传染了吗？”

老人冷笑道：“不错，我们师徒都曾感染过，现在都治好了，不会再被传染，此行便是来治病的。”

“不过……”老人迟疑了一下。随即又道：“算了，进去看看再说。”

众人说着已走到医院门口，有白衣人递上他们穿的塑料衣，老头摆摆手道：“我们不需要这个。”乔院长对大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往院内走去，医馆甚大，正对街的一个大门，大门中间原来设有起落杆，是汽车出入口，现在已换成一座大铁门。两侧分别设有一座人行小门，这时打开了中间的大铁门，顺平牵马跟在人群背后进了门。

好一个乔氏医馆，进门是个大院落，左右两侧都是四层高的平房，正前方是一栋十三层高的楼，那是镇上最高的楼，楼顶上挂着那块闪着红光的牌匾。穿过高楼下的门廊，还有一进院落。

大门右侧是一个斜坡，那是地下停车场入口，众人刚进院子就听到入口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嚎声。乔院长解释道：“唉，也是无法了，一千多号人根本住不下，只得安置在停车场里，现在已陆续向镇卫生院转移。”

听了那直叫痒的惨呼声，顺平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身上也有些发痒，只想抓挠，好在心里紧张，也不多想，上前问院长道：“乔欣在哪里？”

院长尚未答言，师傅瞅了一眼顺平道：“既然来了也不着急，把药先拿下来。”众人帮忙取了两个坛子，先到右手边一间大屋子里落座，不一时便有很多穿着塑料衣的专家进来，各人面前都放了矿泉水，顺平看着熟悉的矿泉水，想起乔欣也曾给自己两次矿泉水，也是这矿泉水他才染病，不然都不知道镇上有这怪病。

众人落座，乔院长首先发言，先将老人慈悲为怀慷慨赐药等义举歌颂一番，然后才请老人讲解这药的使用方法。

早有人准备了沽酒的当子，老人先打出半杯对众人展示道：“只要用这药油抹遍病人的周身便可消除病患，诸位，鬼凤疮只能用这药治，其他药都无效，但是药油有限，如何分配。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问道：“老人家，我们已试过无数中西药物都没有用，您这药若真有神效，为何没有人知道呢？”

说话的是个操外地口音的年轻人，乔院长刚听出有异便不断给他使眼色。及至老人听出质疑之意，不屑答道：“我说能治当然就能治，你要是不信可以不用啊。”

又是乔院长陪话道：“老先生说有用肯定没问题，他的徒弟就是用这药治好的呢。”院长说着看了看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