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热辣的阳光炙烤着街上的水泥地,两个穿白衣服的人好似不觉得热,等了快二十分钟,终于从街那头想起脚步声,皮革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回响,显得街道愈加清冷,来人同样穿着白色塑料大衣。只是手脸露在外面,顺平早看到了就向她走去。
“顺平你好,你找到药了吗?这个给你吧。”乔欣递过一瓶水,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瓶身都是水珠。
顺平点了点头,先喝了一口,感觉浑身都舒坦了。虽不似山里泉水清甜,这样冰冻却是难得。
一口喝了半瓶,乔欣就微笑着看他。喝完了便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黑塑料袋交给乔欣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药?”
乔欣打开看了看。虽然那树根一样的东西全身是泥,她还是一眼认出来,大喜道:“不错。就是金须膏,你们真的找到了,果然名不虚传。”随后又有些遗憾道:“就这一棵吗?”
顺平又喝下一口水,一瓶水就所剩不多。他点头答道:“是啊,这药太难找了,幸亏我师傅前些年见过一株,他说绝种了。”顺平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还是那么漂亮,粉白的面庞,头发扎成马尾辫子,他又看得呆了,莫名的紧张感又攫住了他。能为这个女人效劳,他心里颇觉荣幸。
“谢谢你,虽然杯水车薪,总好过什么也没有,我先拿回去试试,你快回去吧,这里不安全。”乔欣说完便要往医馆走去,顺平心下有些遗憾,兴许是见面时间太短,抑或是满腹疑问,见她要走,赶忙道:“哎,这街上是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这样了。”
“皮肤病会传染,你离镇上远一点,如果还能找到这种药就给我打电话吧。”说完又要走。
“痒病有啥嘛,我不怕,还会死人不成。”顺平喃喃道,乔欣已走出老远,并未听到他的话。楼上一人冷哼一声道:“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不怕死的就在街上闲逛吧。”顺平抬头却见一张脸缩回窗户里,随即哐当一声关上了窗。
顺平看着乔欣走到医院门口又重新戴上手套,拉起头罩才走进去。
顺平想起刚才那人的话,口中不断重复着:“死了十几个人了,死了十几个人了。”痒病也会死人,这颠覆了太多人的认知,也包括顺平。他不想别的,只想赶紧回去,他觉得师傅早知道这件事。
回去路上,顺平一路狂奔,但天黑以后山路难行。直走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到家,师傅仍在石阶上抽烟袋,三条狗早已亲热地迎上前来。老人上前问道:“怎样了?”
老人就问了这么一句,不知所问何事。顺平也没细想,没头没脑一句:“师傅,死了十几个人了。”
“死人了,那么快。你看到病人没有,那痒病是什么样子啊?”老人有些急了。
“人家不让看,我只老远看了看乔氏医馆。医馆不让进出,街上人也都关在家不让出来了,师傅,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顺平也着急,一连串说了许多。
老人这时才想起顺平跑了这么久肯定饿了,说道:“你去吃饭吧,让我想想。”然后自己独个儿坐在石阶上抽起旱烟来。不一会儿,顺平已端了饭碗出来,同坐在石阶上吃起来。
寂静的夜晚,老人抽烟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顺平不时扔出点吃的,逗得三条狗争抢不迭。
顺平问道:“师傅,那痒病到底是什么病呀?”
“嗯,不好说,让我想想。”
次日,太阳从东方山坳升起,缓缓上升隐入浓密的黑云,耀眼的金光不时从云层中穿射而出,刺入丛林深谷,也洒在顺平住的石屋之上。
老人照例起来坐在石阶上抽旱烟,手里端着半钵麦粒,撒到阶下给一群野鸟啄食,不时有鸟飞到铁钵上,被他伸手赶开。
顺平割了一背篓青草回来,见了师傅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搭话,只拿了一根细长树枝。坐在老人身旁用镰刀摆弄起来。
他用镰刀在树枝上盘旋着割开一道口子,然后顺着那道口子缓缓剥下树皮,露出白喇喇一条光杆儿。他将树皮一圈连着一圈卷将起来,开口只细细一个空洞,下沿开阔,状似喇叭。在下沿处插入一根尖刺固定。
顺平先取出一截草杆,放在嘴边一吹,声音又尖又细,传出老远,良久还能听见回音。他又将草杆插入做好的树皮喇叭里吹响,声音却似牛叫一般粗重,而且声音大了很多,这一声闷响便将老人从思绪中拉回,骂道:“小挨刀,又搞这些没用的。”顺平只抬头嘿嘿一笑,脸上不无得色。
山中岁月虽然清苦,山人也能找到诸多趣事,顺平喜欢弄些会响的东西,竹子,草杆,树叶,凡能吹响的都能做成乐器,乐此不疲,师傅却骂他尽做些没用的。
近日来老人心事重重,时常不说话,只站在石阶下看那山顶的大树,像一朵巨大的伞盖。老少二人几乎每月会一起出一趟山,到镇上卖了草药买些粮食和肉,听说镇上戒严也就没去。
老人在屋前开垦了两块菜地,种些蔬菜葱蒜之类,不出山也不愁吃食。
天刚蒙蒙亮,顺平就去林间割草,回来时下起细雨,刚把背篓放下,到得屋里已被淋湿,他便在堂屋里脱下衣服烘烤,老人坐在火塘边抽旱烟。看了他一眼,忽惊道:“你,你身上哪来这么多红丁?”说完便起身查看,只见顺平前胸后背布满了红痘,手臂脖颈也有一些,只不甚明显。
屋内灯光昏暗,老人将徒弟拉到门口,只见那些红痘下还隐隐泛着青紫之色,像是被磕碰到,又像要化脓一般。老人大惊道:“这,怎会这样?挨千刀的,你是不是去了背阴梁子?”
“没去过,除了每年六月,我去那里干啥,那连根草都不生。”
“你这明明是鬼凤疮,你没去过那地方,这病哪里来的?”老人仍然很激动,声音颤抖着,甚至有些害怕。
虽见老人这样神色,顺平依然平静道:“师傅,这什么疮有那么厉害吗?我只觉得有点痒。”
老人像是陷入沉思,许久才恍然道:“不对,你这病是外面来的,别人传染你的呀。”
老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门槛上,满眼绝望神色,顺平心里也不安起来,小声问道:“师傅,你是说,这就是镇上传的那个痒病?你说得那么可怕,不会无药可救吧?”
老人像是平复着心绪,良久才道:“倒不是无药可治,只是药物难得,又容易传染,发病快,所以有药也不够用的。”
顺平仍有一丝侥幸,问道:“师傅,是不是你说的什么鬼凤疮啊,你好好看看,别整错了。”
“挨刀的,我倒希望自己看错了,鬼凤疮的出现意味着大难临头啊,你说死了十几个人我就怀疑,现在看来确定无疑了。”
“我也没觉得怎样啊,就是微微有点痒。”
“初时只是痒,慢慢的就变得无法忍耐,抓破了你也不觉痛,直到感染化脓还想去抓,痛还能忍着,痒却难忍,这病又不觉痛,所以很多人染病后直抓的皮开肉绽,肚破肠流而死,惨不忍睹,即便绑住了手脚,大多也会因奇痒难忍而吃不下睡不着,最后神经错乱,若不得救治,最多一月便一命呜呼。”
顺平闻言,脸色铁青,如此说来,这怪病不仅会死人,还有诸多可怖之处,吓得当场说不出话来,但是听师傅所言,又觉有药可治,略微放心,缓缓道:“师傅,如果会传染的,怎么你没事?咱们得想办法治治,不然咱俩都得死在这里。”
见了徒弟惊慌神色,老人仍镇定道:“你不用说我,早不把死当回事了,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给你治好的。我年轻时也得过这种病,后来治好了,以后就再不会被传染,所以我也不怕鬼凤疮。”老人刚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道:“是了,你这病既然是从镇上传染来的,镇上的病情定然已经无法控制,你快将那天的事情说一下。”
顺平听到这里,后背直透凉气,他先是回想了一遍当天情景,唯一接触过的东西便是乔欣递过来的水。他看了看老人,将事情讲了一遍。
老人听后道:“照你这么说,那女娃传染给你,她也染上了这个病,而且她染病在前,现在肯定更严重,那些省城来的人根本医不好这种病,一旦开始死人,决不止十几个这么少。”说完便迈步向屋里走去。
听完老人的话,顺平觉得更痒起来,试着抓了一下,竟是越抓越痒,全身都痒起来。他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通,一边担心自己,一边想着乔欣,又想到寒山镇的乡民。
顺平正在一边抓挠一边胡思乱想,忽听师傅在堂屋大喝道:“不要抓,赶紧进来。”顺平被这声断喝吓得一跳。进屋一看,师傅手里正端着小半碗暗黄色清油,他知道,那是师傅用山谷大洞里捡的石莲菇和菜籽油熬炼的,可是每年只能捡几朵,所以虽经过多年积攒也只得了两坛子菇油。
老人将菇油涂满顺平全身,连头皮脚板在内的每一寸皮肤都涂过才行停手道:“好了,这两天可能还是很痒,千万忍着不要抓,过得两三天就会消退的。”
顺平刚穿上衣服便问道:“师傅,咱们给送去的药能治这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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