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刺 第三十四章

有人自杀了，人群又是一阵躁动，吵闹声此起彼伏，廖小志已渐渐不能抵抗，这病毒不仅比鬼凤疮更烈，而且发病更快，几乎立马就发作，他的脸上和手上已抓破了好几处。

忽有一人发疯一样大叫道：“是他，是廖小志带我们来的，我就是死也要先宰了他。”说着便去找枪，可没等他拿到枪，廖小志已啪啪两枪结果了他。

“报应，这就是报应啊，廖小志，我们都逃不过的，逃不过的，哈哈哈、、”乔伯兴大喊着，“啪”一声枪响，廖小志回头看时，却见乔伯兴也开枪自杀了。

接连死了五人，队伍的骚乱更甚了，死亡的恐惧蔓延开来，所有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随处乱窜，满地乱滚。

“轰隆隆…”一声巨响，有人推翻了火炉上的大锅，锅里热油泼洒在泥地里，和地上的水混合，噼啪爆响，瞬间如点燃一串鞭炮，爆响声中又夹杂着一声凄厉的惨嚎，原来泥地里正有一人打滚，油锅打翻，热油瞬间淹没了他。还没叫得一声便被活活炸死，那一声痛苦的嘶喊也被生生切断了。

倒翻的热油流到火炉下，立即引燃，窜起老高的火苗，大火随着地上的热油蔓延，坝子里瞬间变成一片火海。推翻油锅的那人麻痒难当，正生不如死，竟跳进火海，任烈火灼身而死，一时间，热油噼啪，烈火轰鸣，呻吟声，惨嚎声不绝于耳，震彻山谷。

顺平与向阳在山顶目睹这一惨状，只觉比医院地库还要惨烈，虽隔得甚远，那场面也让他们毛骨悚然，想来所谓的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廖小志怎么也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他也在抓挠，除了又麻又痒，还灼热难耐，身体的苦痛使他心神大乱，看着周围那些警卫有些抓得像个血人，有几个就躺在稀泥里翻滚，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他将衣服鞋袜脱掉，有一种冲动，推着他往稀泥里躺，推着他往火海里跳，推着他举枪自杀。

终于，他踏进了稀泥里，脚上传来的丝丝冰凉让他精神一振，他又将手插进稀泥里。那种冰凉感实在舒服，他不由得坐在了稀泥里，然后躺了下去，是的，他也在稀泥里打起了滚。

舒服是短暂的，无法忍耐的麻痒灼热让他开始呻吟，声音越来越大，抓破的皮肉渗出血丝，又被稀泥敷上，稀泥带来的冰凉是短暂的，疼痛麻痒再度来袭，而且更为猛烈，他只觉心肝肺腑，通身筋骨都发麻发痒，他逐渐失去理智，抓挠已无法止痒，只得使劲将身体在泥地里摩擦，一会儿匍匐着手脚齐施，一会儿仰躺着如泥鳅乱窜，石子割破皮肉也直如未觉，稀泥渗进皮肉给了他舒适的冰凉，为了那一丝冰凉，他倒希望割得更深，渗进更多稀泥，当然，同时渗进去的还有致命的红绒。

才过片时，廖小志已成一个红泥人，仰躺在一片稀泥地里，除了两只惊恐迷茫的眼睛，周身上下都是红色，还有好几处正汩汩流血，模样甚为可怖，他耗尽了最后一点气力，鲜血流出他的身体，流入身旁的泥土，身下的大地，人类最后能献给自然的，只不过一身皮肉而已。

天阴沉沉的，像一张铁青的大脸俯视大地，向阳靠坐在一块圆石旁，看着山下众人痛苦挣扎着死去，不觉冷汗浸透了衣衫，久久才道：“好险啊，还好我们没在下面。”

顺平却呵呵笑道：“放心吧，老天爷是长眼睛的，我们都是好人，不该死。”他说得甚是轻松，好似完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

“真惨啊”向阳感慨道：“我只想让廖小志付出代价而已，怎知一下死了这么多人。”

“这可能就是我师傅说的天地法则吧，人类欠自然一个公道啊，残酷的公道。”顺平说着便起身拍了拍泥土。

向阳看着身旁这个少年，觉得他不再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好像一夜之间便长大了，问道：“你去哪里？”

“我得去准备点吃的，天都快黑了。”顺平说着便将腰带扣紧了一些，拍了拍腰间的手枪，一幅跃跃欲试的神气。

“我也去，哎呦。”向阳刚想站起又跌坐在地。

“哎，向阳哥，你这是坐久了脚麻吧。”顺平赶忙上前搀扶。

向阳勉强坐到大石上，眼中颇有些伤感，叹口气道：“好厉害的疮毒啊，转眼间就死了这么多人，兄弟，说实话吧，我呀，是被这病毒给吓的，若是流到外面去，只怕还没等到解药，人先死光了。”

“是啊，怎么样？你出去了记得告诉乔欣，她们是很厉害，但是总有办不到的事，治不了的病。”

向阳看向顺平，发现他正背着双手，眺望远方的林海，一瞬间，好像看到老花匠又站在他的面前。

抖落了一身的红绒，鬼凤秋又回复了往日的苍翠，就像一个发脾气红了脸的女子，脾气过了又恢复如常。

顺平与向阳目睹了山下的惨状，此后便再也不敢下去，最后只得将事情告知了乔欣。

乔欣回到镇上，带回了足够多的菇油，鬼凤疮虽然毒性厉害，但是菇油的药性却立竿见影，病人用药之后立马就有了好转，当天止痒，病情较轻的第二天就出院了。

接到饶向阳电话已是回到镇上的第四天，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也极为震惊和痛心，但那些红绒的毒性却引起了她的关注，她既好奇又恐惧。

得知廖小志已死，洪教授就暂时成为了科研队的领队，乔欣把医院的事情交给叔叔乔老四，她决定第三次进山，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去给她的爷爷收尸，也给那些为了支援寒山镇而死的英灵们，包括廖小志收尸。

前来支援的警卫大部分都死在了山里，剩下的几个也回县里去了，第三次进山就只有乔欣一个人，那条路她已走过三趟，沿途的地形早已了然于胸，不用人带路也能找到地头。

乔欣本是城里的姑娘，打小就娇生惯养，如今刚刚走出校园，的确是个懵懂的女孩，也正是因为懵懂，所以那么善良，那么勇敢。

寒山镇的村民大多没有返回，街道还是清清冷冷的，马蹄哒哒，乔欣只带了简单的行装，牵了一匹马，于清晨上路，走出了寒山镇。

走出那条长街，乔欣策马便往山中奔去，虽然到处都是丛林，好在山野地广，大部分道路倒是可以骑马，偶尔需要下马牵行。

乔欣此次进山，心境与前两次不同，前两次为救镇上的百姓，同时怀着对顺平的愧疚，心理压力是极大的，又有廖教授和乔伯兴等人为主体，实在觉得有些压抑，加上各种突发状况层出，着实让她有些应付不过来。

这时进山，百姓已经得救，廖教授的阴谋也已瓦解，虽然乔伯兴死在了森林里，但是对于这个把名声看得高过一切的老人来说，如此结局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归宿，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告一段落。

这次进山是她一个人的旅程，一个人的探险，想到此处，她不禁心胸开阔起来，这两月来郁结的压力与不快仿佛一下子释怀了。她行出一条溪谷，茫茫草地在她面前展布开来，她兴之所至，扬鞭拍马，马儿迈开四蹄，一人一马如脱笼的鸟儿，驰骋而去，乔欣的头发飘在脑后，这时候，他的全副身心，包括她的头发都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