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睥睨捭阖 6.死路

裴大小姐对董威在哪操练这个事儿心中是羞恼不已，这事儿昨晚她已向裴大当家打了招呼，相信爱女情切的老裴头会好好敲打敲打董威。[space]

不过二傻子枪王好歹也是镖局年青新星，不能像对普通弟子一般，要讲究法子，具体怎么着，诸如请董威喝喝茶，聊聊天之类。[space]

可怜董威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大当家老裴头是怎么滴才咸吃萝卜淡操心得敲打他操练的事儿，要是精壮如牛的腹黑童猛在一旁提点兴许才能明白。[space]

裴大小姐觉着这么着定能让董威收敛点，倒不是她爱管董威那点上不得台面的破事，只是你年纪轻轻的后生，天天往宜春院去，没听说过女人就像是女鬼，能掏空人精气神儿吗？大小姐这是大发慈悲为了他着想。[space]

心情好了，裴大小姐连脸上的神色都晴朗起来。当下叫杜秦川：[space]

“杜四，你可曾记得昨日说过什么？”[space]

杜秦川记得昨晚说的多了，这会哪知道她问哪一句，微微思索，便试探道：“是不是去东市给你买珠宝首饰，西市买水粉胭脂？”[space]

“我本不曾有这等想法，不过既然你有心，又愿意好好弥补本小姐，那本小姐便勉为其难，给你这个机会。”裴大小姐一想到琳琅满目花样繁多的首饰与胭脂，心中的喜悦早就在脸上展露无遗。[space]

“我囊中那点儿银两，可未必够你挥霍的，你可待省着点给我，不然你看中了，我要是银两不足，我杜某倒是无妨，只是大小姐你脸上恐挂不住……”杜秦川无奈道，破费是跑不掉了，但还是试图挣扎一番。[space]

“哼！你杜四出的镖，那趟镖银不是大把，都去哪了，孝敬你沈府的老丈人去了！还是喝花酒去了？”女人就是这般，好端端的总是会揪你的短来，叫自己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趾高气扬。[space]

“罢了罢了，你可劲儿挑，大不了我给店家当苦力，我替珠宝店上山挖玉料……”杜秦川苦笑道。[space]

“瞧你说的，你可是我五虎镖局年轻弟子的门面，怎能把你压在店中？”裴裘缕笑眯眯道。[space]

杜秦川以为裴大小姐还是有些分寸的，没想到接下来裴大小姐就让他彻底打消了心中刚升起的感激和庆幸。[space]

“我爹肯定想法子给你捞回去，别看我爹那样，我可知道他瞒着我娘有不少小金库呢，就是没有攥着把柄。”裴裘缕狡黠地“咯咯”笑起来。[space]

“……”杜秦川面无表情，一副即将慷慨赴死的模样。[space]

东市最有名气的珠宝首饰店家，名唤玉庭轩。掌柜姓钱，是个富态十足的中年人，紫服绣金穿玉，琳琅满目，小胡子下厚唇肥下巴，酒糟鼻，鼠眼里暗藏精光。[space]

小厮见裴裘缕二人，连忙上前招呼，裴大小姐有恃无恐将财大气粗一展无余，“我们是贵客，叫你们掌柜亲自招呼！”[space]

小厮一愣，连忙答应，向柜台的掌柜禀报。[space]

杜秦川喉结动了动，好家伙，财不外露的道理大小姐全然不放在眼里，这不是待会让那看着就精明的胖掌柜狮子大开口吗，要说什么生意诚信，杜秦川是完全不信的，不宰客这掌柜的是怎么“富到流油”的？[space]

胖掌柜快步走出迎接这两个“小财神”，恭敬夸张地弯腰行礼，“两位贵客，小店蓬荜生辉，有失远迎，在下是小店掌柜，姓钱，两位想物色些什么，钱某挑上好的为两位掌眼。”[space]

胖掌柜一边恭敬招呼，一般打量二位口气极大的客人，嗯，衣着一般，不过看气质，也算男才女貌，神色之间也不似没见过世面的样，应当不是刻意寻衅，刻意消遣的主。[space]

“各式各样的，拣好的通通拿上来！”裴裘缕昂首挺胸，中气十足道。[space]

胖掌柜招呼一名小厮，说了几个名，叫把那一块的首饰珠宝拣些来。[space]

不多时，小厮捧着一张木盘小心翼翼端来。[space]

掀开盘上红布，金玉满堂，五光十色，珠光宝气。[space]

谁知裴大小姐面露不屑，随手挑起一件道，“掌柜的店里就这种货色，这块玉髓，成色还没店前摆着的那块好，你看看这色，这透光……还有这块玉，这镯子，什么货色，是你店小还是不拿我二人当回事？”[space]

钱掌柜见了，心中道，“还是识货的，看来是多虑了。”连忙赔罪道，“下人粗笨，会错了我的意，告罪告罪。”回头呵斥小厮，“叫你拿东边那块儿的，你怎么拿南边的？拿回去退下，莫要再疏漏了，看你为铺子里干了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不快去？”[space]

小厮唯唯诺诺退去，钱老板对裴大小姐依旧是告罪陪笑，等小厮再来，那盘中物已叫裴大小姐瞪大双眼，小嘴微张。[space]

“这块泰山玉玉佩，苍翠欲滴，这玉佩上的佛像栩栩如生……[space]

这宣化玛瑙，如虹如血，这纹路似飞蛇走兽般……[space]

这块玉髓更是不得了，是晋阳所产吧，这晶莹剔透，哦……太阳光一照，晕红，淡紫，橙黄……这品质可真是难得一见……[space]

这辽东蜜蜡手串，这河磨玉，这丹东绿玉冻……[space]

独山玉雕，青丝孔雀石镯子……”[space]

裴大小姐口水直流，两眼放光，像个女魔头要吃小孩儿般。[space]

一番天人交战的纠结，一场唇枪舌剑的舌战，最后杜秦川花了百两银子才替裴大小姐拿下被看中的几样物件。[space]

裴大小姐临走还对剩下的依依不舍。[space]

西市，胭脂水粉。[space]

大小姐眉眼弯弯，不停擦拭，询问杜秦川的意见：[space]

“杜四，你看这个色怎么样？”[space]

“挺好，红色么，喜庆也好看。”杜四敷衍道。[space]

“什么红色，这是古韵红！”[space]

裴大小姐不悦道。[space]

“那不也是红？”杜秦川不服气反驳道？[space]

“这个色呢？”裴大小姐摸了唇又问。[space]

“你不是方才问过了吗？”杜秦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space]

“什么啊，这是嫣红啊，方才那是古韵红！”裴大小姐气炸了，明明两个色怎么杜秦川这眼神看不出来呢？[space]

“这个呢？”[space]

“……嫣红？”[space]

“这是玫红！”[space]

“这是茶红！”[space]

“这是柚红！”[space]

我透，我瞎了，原谅我什么也看不出。[space]

杜秦川怀疑人生了，谁特么咸的蛋疼，一个红还给捣鼓出这么多不同色号？[space]

裴大小姐看杜秦川一脸兴致缺缺，循循善诱，“瞧你那样，上点心，挑些合适的回头送沈小姐，讨美人欢心，这都不明白。”[space]

杜秦川嗤笑，“我用得着拿这玩意讨她欢心？”[space]

大小姐问道，“那你是怎么讨她欢心的？”[space]

杜秦川要骂娘了，“我讨她欢心作甚，我二人清清白白！”[space]

裴裘缕见套不着话，冷哼一声，一股脑又包了一堆。[space]

还好这胭脂水粉比珠宝首饰便宜太多，绕是如此，也花了杜秦川足足二十两。[space]

“店家真黑，还说什么吴越国六月桃花研磨制成之类的，糊弄鬼呢。”杜秦川愤愤不平，这点东西加起来也没个二斤重，居然要二十两银子。[space]

“你懂甚，不解风情！”裴裘缕冷嘲热讽。[space]

“冰雪聪明一姑娘，怎么对这玩意就甘心交税呢。”杜秦川吐槽道。[space]

“什么税？”[space]

“智商税！”杜秦川没好气道。[space]

“夏虫不可语冰！”裴大小姐懒得理这家伙，没办法谁让杜秦川破费了呢，也就让他以这种方式发泄发泄吧。[space]

二人回到镖局，杜秦川去找大当家老裴头研究这个内功的事儿。[space]

就见董威早早在裴大当家处，正纳闷间，董威见他来了，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起来：[space]

“四哥，你说我招谁惹谁了，大当家一早叫我来，给我研究我怎么不在镖局演武场内操练，跑宜春院去……[space]

你说大当家这事儿办的，您老是到了清心寡欲的年纪……我可正年轻气盛着呢，又不曾娶亲，偶尔去一趟宜春院泄泄火我容易吗我……[space]

天可怜见，你是知道我的，我可没有天天去啊……荷包也不允许啊……”[space]

别，我可跟你不熟，不参与也不做你这种勾当的见证人……还有你那是荷包不允许嘛，你身子也不行吧……[space]

好言劝慰，全然忘了那个杀千刀的正是自己。好不容易劝走了董威，才对裴大当家说明来意。[space]

“大当家，你可知内功是如何修炼的？”杜秦川开门见山，单刀直入。[space]

“这不好说，不同功法都有不同的修炼心法和运行方式，你问这作甚。”[space]

“我从一本书上所见，这天下习武之人分为炼体，招式，内功，形意，不知深浅，特来讨教。”杜秦川拣重要的说。[space]

“哦？这说法倒是有些意思，习武之人少时锤炼筋骨打熬气力，倒也可算是炼体。[space]

寻常江湖习武之人，举手投足，招法往往固定，是为招式。也确有不少高手修习内功，精进者远非寻常江湖人能敌。至于这形意，有意思，倒是有些传闻，内功尽头是走出自己的路，至于如何，各家有各家的情况，不得而知。”[space]

杜秦川仔细听着，微微颔首，“那这内功应当与天下诸事一般，有异曲同工之处，还望赐教。”[space]

裴大当家道，“这倒是，据我所知，肉身修力，内功修气，相辅相成，修气往往每日凌晨，万物苏生之际，调节身息，气存于四肢百骸之间。[space]

用心体会自身便能感受到游丝之气，尝试操纵掌握，控制游丝之气游走经络，逐渐茁壮。[space]

气茁壮后，便可与肉身相辅相成，日日精进，绝非常人能敌。[space]

万事开头难这最初感受游丝之气，再到尝试掌握操控是最难的，具体情况因人而异。”[space]

杜秦川恍然道，原来如此，心里暗自琢磨，正要退去，却听裴大当家冷不丁道：[space]

“我劝你还是不必尝试了。”[space]

杜秦川一愣，回头疑惑问道：“大当家何出此言。”[space]

裴大当家当下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问了，必然是已尝试，却无功而返……我说了，因人而异……你，不行。”[space]

杜秦川难以置信，“为何我不行？”[space]

裴大当家道，“不行就是不行……既然你问了我便告诉你。[space]

你少时我们曾检查你的身体，根骨尚佳，只是经脉闭塞，窍穴淤积。[space]

常人花三五日能发觉游丝之气，三五月掌握游丝之气运行周身一周天。[space]

而你，三五年也难让游丝之气有寸步之进，你的经脉闭塞，窍穴淤积啊……[space]

在内功一事上较劲，你将一事无成。放弃吧。”[space]

杜秦川沉默良久，原来裴大当家早就知道了杜秦川自身状况，他转身离开，却还是倔强道：[space]

“尽人事，听天命，如是而已。”[space]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否有天无绝人之路呢？[space]

裴大当家看着杜秦川离去的背影，异常挺拔与往日无二，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没再说出什么。[space]

“你的路，自己走，也许并不是条死路呢？”[space]

似是自语，片刻后是一阵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