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睥睨捭阖 2.四爷

这游侠儿年纪弱冠，早年丧父，兴许跟五虎镖局的老镖头裴元庆有点个沾亲带故的关系，得了老镖头收养。[space]

那杜秦川跟着老镖头裴元庆自小在镖局耳濡目染，也染上子一股江湖侠义气，为人最是急公好义，侠肝义胆，最见不得恃强凌弱的事儿，早几年曾拳打城北恶霸张五缺，害得城北的流氓混混趁夜闹将至五虎镖局，沸沸扬扬还拔刀相向，老镖头痛骂杜大侠一顿，不过对外还是颇为强硬，一通厮杀各负伤势，最后还是官府前来收得烂摊子。[space]

且不说杜大侠年轻气盛，单单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好歹倒是让杜大侠多少有了些个名声，杜大侠被城中人起了个诨号，唤作杜四爷，这倒非杜大侠排行老四，只是杜大侠前几年曾豪言这辈子挺直了脊梁骨做个堂堂正正的游侠儿，然而之后就听人传杜大侠在镖局内被老镖头收拾一顿，自那后再不敢指点江山，不过对外还是强硬道，五虎镖局除了三个老镖头，我杜大侠就是镖局的四老爷，于是人们当面叫四爷，背地里调侃怂老四。[space]

不过自那后杜四爷也是咬牙切齿，勤习武功，五虎镖局的镖头叫他缠着学了个遍，身手也日渐精进，三个镖头虽不堪其扰，但眼见着这个根骨悟性都不错的年轻人这么上进，也只好由着他来，只是可怜了一把老骨头。近两年替五虎镖局走镖，再险的道再凶的匪杜四爷都不怕，走镖专拣匪猖獗的道走，河北自卢龙与河东以南的匪一听这趟镖是五虎镖局杜四爷押的，再肥也没人敢打心思。由是杜四爷愈发教人钦服。[space]

崔癞子一见来人是杜秦川杜四爷，气势登时矮了半截，眯起小眼，兀自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臭押镖的，你给老子记着，你们镖局的小娘子别来城东，否则崔爷让她们流连忘返，哈哈。”言毕，无耻大笑起来。[space]

杜四爷怒极反笑，“狗贼好胆，敢触爷爷霉头，教你油锅里洗澡，刀尖上打滚！敢在太岁面前动土，你失心疯了，四爷给你治治！”当即跳将起来，挥拳便向崔癞子面门去。[space]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拳奇快无比，有三五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崔癞子虽在城东颇有恶名，却终是些欺软怕硬得来的名声，虽不知今日如何这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杜四爷讨教两招。然手底真章却是委实敌不过，当下慌忙把豆大的鼠眼眯成缝儿，两条枯瘦的臂膊忙不迭招架格挡，结结实实吃下杜四爷那一拳，却连连退后三四步，骨头一阵酥麻。杜四爷得理不饶人乘胜追击，连连出拳，那崔癞子狗胆也破了七八分，慌不迭躲闪，寻空反手阴狠抓向杜四爷下身，却被杜四爷眼疾手快抓个正着，下蹲身抡臂一气呵成将崔癞子抡圆了好似个街头甩油果子的小贩般，将崔癞子那把瘦骨头重重摔出。[space]

那崔癞子只觉出手未得逞，便腕上一痛双脚离地摔了个七荤八素，挣扎半晌扶着腰倚着柱子勉强起身，恨恨地道，“姓杜的此仇崔爷爷记下了！”不敢停留一瘸一拐遛了。众人见崔癞子出了大丑狼狈跑了，无不拍手称快，纷纷上前，说什么“本事过人”“万夫不当之勇”之类的话来。[space]

杜秦川笑眯眯地对众人的恭维连连摆手，众人仍不肯罢休，杜四爷怕了，去唱曲的父女那扔下一锭五两银子，又赢来一阵“仗义疏财”之类的奉承来，杜秦川只觉得飘飘然直“芜湖起飞”，连忙从人群中挤出福祉楼去也，以杜秦川的名声，自然不愁账面问题，甚至当下有阔绰之人解囊替杜四爷在福祉楼的花销预压一笔重银，赢了名声的杜四爷还不知道，这会儿又赢了实惠。[space]

宋兴看得真切，就杜秦川露那几手看不出太多东西，一来结束太快，杜秦川没出几招，二来崔癞子太菜，二人一看就是云泥之别，宋兴只能判断，杜秦川气力不错，底子很扎实，其他的，就看不到了。[space]

如此急公好义的人物身手也不错，宋兴只听得崔癞子唤姓杜的，却不知真名讳，众人恭维时确实乱糟糟一窝蜂，宋兴离得有远些，听不真切，当下询问旁人，方知那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杜秦川，当下恍然，待出门去，已无踪影，微微摇头，潞州城都知道杜四爷是五虎镖局的人，如此一来，便不怕寻不找此人，心下稍安。[space]

且说这五虎镖局曾经是潞州威名远播的一大镖局，放在十几年前，五虎镖局的三个老镖头无不是走镖这行当上的名人，可惜人无日日好。五虎镖局当年不知生了什么变故，五个镖头死了两个，今个儿只剩整日在五虎镖局门前儿石狮子旁裹着大褂缩着脑袋的三把手娄尚义；对着木桩子一打就是一天的二当家裘仁虎；还有彻底和大户人家账房伙计别无差异的老镖头裴元庆。[space]

这三位已过知天命年纪的人物如何落得今天这般，其中缘由却无人得知，想来无非是人红是非多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须知道这江湖上除了江湖人外据说还有能翻江倒海斗转星移的大能。不过这事儿太过神仙，没人证实过。就算坊间有些许消息也不过是一碗水中的一滴水，就当听街头姓孙的老头说书，左耳进右耳出，完了叫声好扭头就忘，下回听了还似头一遭般新鲜。[space]

镖局威风不似当年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五虎镖局这些年有些后继无人。[space]

三个当家的镖头就老大裴元庆老老实实娶了个婆娘，可惜不下仔，在老镖头半百之年堪堪生了一个闺女。后来裴大当家上了年纪，即便再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可某些地方上还真待说声岁月不饶人，想要个带把儿的仔着实是力有未逮。[space]

老二裘仁虎曾娶过一个婆娘，没奈何虽是英雄迟暮，裘二爷也受不住婆娘小家子气斤斤计较，差点抡刀活劈了。亏得裴元庆与娄尚义得知拦下，不然伤人性命免不得又待州府大牢里监压个几年。不过这事儿一出，婆娘是不肯跟着二爷过了，卷铺盖回娘家，听说没两年就另找了户好人家。[space]

娄三爷年轻时据说有个模样贼俊的相好，到底咋个俊法，谁也没见过，大抵不过是仙女之姿云云，不过这消息保不齐就是个江湖戏说。反正娄三爷如今就是过一天算一天，镖局内有小辈请教武功，指点两手；名叫梨园的戏园子隔三差五的开戏，在戏园子听戏，就老远靠着个堂柱子一歪就是老半晌，从不坐下或与谁说个只言片语。[space]

杜秦川偶然听娄三爷唏嘘，“人生如戏。”也不知三爷心中有何不快之意。[space]

五虎镖局这两年算是好转了不少，据说当初最难时镖局不过一打人，一年半载没人请出一趟镖，为此二当家去给大户当了仨月的护院。后来本州的一勋贵公子找人押一批镖，两三回下来损失近半，换了潞州几个大镖局都没用，实在是油水多，馋的匪寇按捺不住。[space]

押镖的虽然不怕事儿，可是得知风声的几路匪寇聚于一处，可真不是好对付的。没奈何，若是鱼死网破损失惨重不说，货物指不定还血本无归，押运的镖局只好忍痛割利，让了一半货扯了多少人情才走过那条道。回头还挨贵公子一通怒骂。[space]

一来二去，就找到五虎镖局，当时五虎镖局小半年没押过一趟镖，三个镖头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走投无路，硬着脖子就接下这趟镖。娄三爷使了一招引蛇出洞，先多找十余辆马车装满麦秸作运镖的车在前头，后头一队押着镖在后头，遇见匪寇，三个当家的镖头二话不说带着人就是干，凭着一身好本事把一群匪寇打的作鸟兽散。至此，五虎镖局方才逐渐声名远播。[space]

现下镖局几百号大小镖师里，有几个年轻的小辈武学天赋还不错，其中尤为突出的两个已过弱冠之龄，一个姓童，习得裘仁虎的五虎摧心手，飞花石可百步之内直击人面门；一个姓董，承娄尚义的劈石碎玉拳，还有一手家传枪法尤为精妙，弓马娴熟。除了这两人之外，就是游侠儿杜四爷和大当家老镖头裴元庆的宝贝闺女。[space]

话说裴元庆的闺女芳名可是大有来历，三个当家裘娄二人膝下无子嗣，裴元庆得个闺女二人高兴的跟个自个的闺女似得，给姑娘取名，二爷三爷都要孩子名里待有自个这二爹三爹的份儿。裴元庆当然不乐意，不过三个斗大的字不识多少的糙汉子争个脸红脖子粗后忽然想起自个肚里也没几两墨水，取啥名儿合适？宝贝疙瘩当然不能取个随意的名儿，最后找来潞州城博望街最有名的的夫子，唾沫星子飞半天可怜老夫子总算是明白了三个镖头老爷的意思，合计着就是姑娘名儿待有这俩货的份儿呗。[space]

老夫子思量片刻忽地拍着桌子叫声好，给三个镖头整得直懵，老夫子施施然捋着山羊胡子取了个裴裘缕的名儿，这三个字，把仨人姓都包含在内，一个“缕”字又不失女儿家婉约，当真是绝了。三个糙汉子一琢磨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就这么定了下来。[space]

裴裘缕不喜读书，私塾只上过几年，识得字便不肯在钻研，反而整天与镖局的年轻小辈打成一片，俨然一个假小子，兴许这名儿真就继承了三个当家镖头的衣钵，裴裘缕武学天赋极高，悟性很好，又肯吃苦，很快武功就精进神速，在年轻小辈中脱颖而出，成了能担下五虎镖局下一代的领头几人之一。[space]

不但如此，裴裘缕还是镖局内当之无愧的大姐大，无论是杜秦川还是拳脚功夫精熟的武痴童猛，亦或是枪法绝妙好寻花问柳的浪荡哥董威，好歹是年青一代领头人的三人一见裴裘缕就跟霜打的茄子立马就蔫儿了。[space]

不过三人自有一套法子给裴裘缕每日打听的一清二楚。当下杜秦川就见董威扯着不情不愿模样的童猛出了五虎镖局的一个侧门，还鬼鬼祟祟地打量探头探脑，一看就知道没准备干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