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阴阳师 来路不明的弟弟

皮带呼呼呼地落在小女孩的身上，无论她往哪里躲都躲不开，嗓子哭哑了也还在哀求。

“爸爸别打了！爸爸别打了——”

“考98分了不起了？别人考100分你怎么考不到100分？我花钱给你念书真是浪费这钱了！”男人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中的皮带，表情狰狞恶狠狠地吼道。

“我下次考100！下次一定考100——”小女孩哭着钻到餐厅的饭桌底下，然而还是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用力的从桌下拖了出来。

小女孩奋力挣开他的手，哭着跑向不远处的女人：

“妈——”

然而女人冷冷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

许颂雅抖了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

客车摇摇晃晃地拖着一车人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速过快使得车身一阵阵颠簸，头顶上放置的行李相互碰撞，不时发出嘭嘭的响声。

郁凌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算算时间，约莫还有半小时就可以到达客运站了。

新年将至，马上就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车上的人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车没开多久，车里的人就睡过去一半了。

许颂雅也不例外，只是她一贯浅眠，刚睡下不久就被车晃醒了。

不过，醒来也好。她的太阳穴隐隐发疼，梦里又看见父亲拿着皮带向她走来，母亲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醒了啊？”

郁凌揉揉眼睛，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欢呼一声：“啊！差不多到了！”转头看了看她，又说，“小雅，你看起来好憔悴啊，你没睡吗？”

“睡了，不过没睡多久。”

“那你要不要再眯会儿？为了赶车我们已经差不多一天没合过眼了，你可别累垮啊。”

许颂雅摇摇头，笑道：“我没事的，反正很快就要到了，还是回家再睡吧。”

“也是，还是家里好！”

无心的一句话让她笑容一僵，转头看向窗外飞速略过的风景。

父母早在多年前就离婚，离婚前他们的感情也已破裂，互看不顺眼，将战火延伸到她身上，自她幼时便对她非打即骂，拳脚相加，只因她不是男孩。母亲生她时落下病根，无法再生育。后来父亲与别人有了个儿子，那女人登门入室大吵一顿后，为本就摇摇欲坠的婚姻画下句点。

她被判给母亲，从此未再见过父亲，只依照法律，每月能得到父亲400元的抚养费。

母亲把离婚的原因归结到她身上，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打骂不减，甚至变本加厉，终于在日复一日的施暴中，她发现无意中已经把女儿培养成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仇人，乖戾冷漠，要么不说话，开口便是刻薄，并且随着年纪增长，还开始反抗她的施暴。

动不了手，便动嘴。母女二人每天不是剑拔弩张，就是唇枪舌战，口头上都不愿意落下风，吵狠吵急的时候更是倾尽全力戳对方的痛脚，大的小的都死撑着不认输。这样两败俱伤的日子发展到她高中后更是相看两厌，话都懒得和对方说。她索性考去了外地上大学，过年才回家，不愿意多看对方的脸色。

二人在路口分别。郁凌转身走进一处高档小区，许颂雅则拖着行李箱走进了一处破旧的老小区。

这片老小区楼房的外表已经斑驳破损，坑坑洼洼地露出混凝土，墙面上还留了许多顽皮的小孩儿们的脚印和涂鸦，看上去更加脏乱了。

镇里发展的越来越好，许多高楼拔地而起，整个小镇看上去干净不少。一路走过来是和市里风光相差无几，一走到这小区，强烈的对比简直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她带的衣服倒不多，多的是课本，光是几本专业课的书就已经很沉了。小区没有电梯，她一个根本搬不上5楼。还好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谢阿姨刚巧路过，帮了她一把。

许颂雅再三谢过她。

谢阿姨临走前，突然对她说道：“刚刚我看到你弟弟也放学了，这会儿应该在家。那阿姨就先走了，改天你空了和阿姨说一声，我让阿明到你家里，你帮忙辅导督导他，看他能不能也考个211大学！”

她疑惑地看着她健步如飞下楼的背影，刚刚她说什么——她的弟弟？她什么时候有了个弟弟？

正想着，门忽然打开了，那人用熟悉的嫌恶的表情睨着她。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妈，我回来了。”

尽管并不想和叫这声妈，毕竟一个学期没见，她出于礼节还是逼着自己寒暄一句。

许云丽看一眼她肩上的包，又低头看着她手里的一箱一袋，阴阳怪气地说：“你有钱买这么多东西，怎么还老打电话和我哭穷要钱？”

“这些都是书，你给的伙食费我都很省着用。”许颂雅被行李勒得泛青的手指微微发颤，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正常：“我已经在学校图书馆里找到兼职了，放心，以后我会尽量自己挣生活费，不找你要钱。”

许云丽没说话，只是挪开身子让她进来，顺便将她放在地上的那袋书拎起来掂量两下，问：“你功课怎么样了？能拿奖学金吗？”

“不知道，不过我会争取的。”

“你一定得拿到奖学金。”许云丽将那袋书扔到角落里，冷冷地说，“养你那么多年，我已经没钱再给你了。等毕了业，再工作几年，又要嫁人，家里是拿不出什么嫁妆给你的，所以你最好现在开始就为自己打算，争气一点，别想着靠我。”

许颂雅冷笑一声，回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放心，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靠你。毕竟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根本靠不住。”

就在气氛僵持着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细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姨……”

许颂雅闻声看过去，看见她的卧房的门口站着一个约莫6、7岁的小男孩。他逆光而站，看不清五官。他理着小平头，穿着有些松垮的校服，揉着眼睛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此刻，小男孩不再揉眼睛了，他好奇地打量着她。

许云丽立刻变得温柔起来，笑盈盈地说：“小飞，你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菜还没好呢。”

小男孩擦着她的身子跑过去抱住了许云丽，藏在她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盯着她不放。

这是许颂雅第一次见到傅延飞的画面。在她很久以后的记忆里，总是记得那个小男孩躲在母亲的身后，扭捏地藏起自己，又忍不住看她。

“他是……？”许颂雅也看着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他叫傅延飞。”许云丽将他往她面前带了一下，说道，“小飞，叫姐姐。”

小男孩怯怯的看着她，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叫道：“姐姐。”

据她所知，母亲早已和家里人断绝关系，多年来无任何来往；父亲那边的亲戚也早已和他们没了联系，所以不存在是什么亲戚将孩子托在家里。

许颂雅心里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她想到父亲的私生子，似乎也与他年纪相仿，该不会……

她没理他，继续追问：“他到底是谁？我出去不到半年，怎么突然多出了个弟弟？”

许云丽也不和她拿乔，直接说出了缘由。

“她是我以前一个朋友的孩子，最近他们家里出了点事，就让我帮忙照顾一段时间。”

许颂雅暗暗地松了口气。她歪头看他，他仍是半边脸掩在母亲的身后，似乎有些害羞有些害怕。

“小飞，来，叫姐姐。”许云丽试图将他带到她面前。

这幅慈母的形象真是刺眼，仿佛自己才是个局外人一般。

“真是母慈子孝感人至深啊。”

许颂雅冷笑，她可没兴趣看他们上演这么温情的戏码，提着箱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推开房门，赫然看见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物件。除了床和桌这些大件家具没移动，其他基本换了样。她将手中的行李往地上一放，咬牙默默地扫视了整间房。

曾经熟悉的只属于自己的空间，现在却像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小子不仅占了她的妈，还占了她的房间。

前者无所谓，后者她忍不了。

“他要住多久？什么时候回去？”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友善。

“不知道。大人都顾不过来自己，哪有精力照顾他啊。”

换做以前，许颂雅一定会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而现在，即便她满腔怒火，也只会将怒火转化成刻薄又冰冷的话去宣泄：“哦，明白点说，就是嫌他是拖油瓶，不要他了呗。”

傅延飞听到那三个字时浑身抖了一下，微微抬起头看向那个面容清丽却说着伤人话语的女孩，然后又低下头去。

“许颂雅！”许云丽加重了语气，“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拖油瓶这词很难听啊？”许颂雅挑眉，“我听你叫了十几年吧，可没见你觉得难听。”

“你够了！”许云丽被戳到了痛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欲发作，忽的瞥见傅延飞抬头望着她的眼睛里有光点闪烁，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却掩盖不住一贯强硬的态度：“你今天刚刚回来，我不想和你吵架。把行李收拾收拾，我去做饭。”

然后揽着傅延飞的肩，轻声对他说，“你和我一起吧，我今天教你做番茄炒蛋。”

傅延飞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跟着许云丽进了厨房。

许颂雅见到这母子情深的一幕翻了个白眼，然后提着剩下的行李准备回房间。

许云丽扯着嗓子说：“你别动小飞的东西啊！”

她走到厨房，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在忙前忙后的打下手，不时踮着脚看许云丽炒菜。

“那请问我睡哪儿？”

“你和我睡吧。”许云丽头也没回地说。

“不。”她想也没想就拒绝。

许云丽看了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你和他一起睡吗？”

“你觉得可能吗？”许颂雅盯着那个洗菜的身影，宽松的校服将他瘦小的身板衬得更加单薄。“他可以和你睡。”

“他认床。他已经睡惯了你的床，换了床会睡不着的。”

她下巴微微扬起，冷不丁的说，“那就让他去睡沙发啊！再怎么小，也是个男子汉，睡一个月的沙发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不可能！”

“呵，那就只能你去睡沙发了。”

许云丽回头，用熟悉的强势的态度对她一字一句说：“许颂雅，这家里还轮不到你来分配房间。”

她双手环胸，用和她一样强势的语气咬着牙说：“我不管你要怎么分配，我再说一次，我绝不会让出自己的房间。”

许云丽眯起眼，看着她咬牙，手握成拳，指节因太用力而发出轻微响声。

她太熟悉了，从小到大，每次一到这种空气都安静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大难将至。

这是她要动手打她的表现。

但她已经长高了，不似从前那样弱小毫无还手之力，许云丽早就不能像她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打她。

所以她毫不畏惧的迎上那双透着狠厉的双眼，无声地用眼神开战。

但显然这种安静对这里还存在的另一个人很诡异。

傅延飞洗着番茄的手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接触到她的眼神就猛地把头转回去，番茄在他手里囫囵滚了几圈掉进了水槽，“嘭”地一声溅得他一身水花。

“没用！”她嘴角微扬，声音却十分冰冷。

许云丽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地说：“你真说得出口。”

“哟，心疼了？”她轻哂，“你对我说过的可话比这些难听多了，你可是我的第一任老师啊——养蛊反噬的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