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无恨—杨戬后传 第八十二章 宝莲之光（4）

当沉香幽幽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甩在老远的沙滩上，周围的一切已经归于寂静，只有一双悲伤而慈爱的目光洒在他身上，“娘……”他焦急地撑起身，“舅舅呢？爹呢？”

一片影子在沉香面前蹲下来，一只苍白冰冷的手覆在了沉香的手上，杨婵头发散乱，面色白得像死人，但声音却很稳定，“哪吒他们和哮天犬护送你舅舅回大营了，他怎么样了我还不知道。你爹……”

她顿了顿，抿紧了嘴角，“我会在圣母宫替他安放灵位，我的生命有多长，就替他做多久的功德。”

沉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母亲冰凉的手。忽然，他打了个激灵，“小玉，小玉呢？”

“她在这里。”杨婵一转身，抱起一小团白影，它就像柔软的白雾朦朦胧胧。

“小玉……”沉香向那团白影爬过去，小心地将它托起，拥入怀中，那是一只洁白的毛茸茸的小狐狸。

“小玉，你怎么样了？”

白狐虚弱地微微扬起头，尖尖的小嘴巴蹭了蹭沉香的衣襟。

“小玉，变回人形啊，变回来，我们得救了！”沉香轻轻地抚摸着白狐柔顺的毛皮，他的动作只敢那样的轻，就像捧在怀里的是一尊易碎的瓷器。

白狐只是用它漂亮的黑眼睛看着沉香，低声呜咽，似是哭泣，又似是叹息。

忽然，沉香看到白狐脖颈的短绒毛里有什么东西在发亮，他伸手拂开绒毛，是一条红丝线系着一个晶莹的玉坠，这正是新婚之日舅舅送的玉坠啊！

沉香拈起玉坠，却发现玉坠已从中间断裂，因为有丝线穿着，虽然已裂成两半，却还是紧紧靠在一起。

沉香一抬头，“娘……”满腹的恐慌和委屈倾泻出来，“娘，小玉的玉坠为什么断了？小玉为什么不变成人？”

“沉香……”杨婵轻轻摩挲着那一枚断裂的玉坠，“小玉为了救你吐出修炼的灵珠，血肉之躯化为宝莲灯的灯芯，在宝莲灯最后的一击中她原本难以幸免，多亏了她身上的玉坠，这枚玉坠是你舅舅亲手做的，他在其中输入了自己的法力，玉坠护主裂开，这道法力保护了她的肉身。可是，她的灵珠毁了，几百年的修行化为乌有，所以她不能再变回人形了。”

沉香跌坐在沙滩上，身子微微颤抖，怀中的白狐似乎想安慰他，又或者想得到他的安慰，更紧地缩在他的怀里。

“沉香，你打算怎么做？”杨婵平静地看着儿子。

“我……”沉香有些无助地看着怀中的白狐，那个千娇百媚的妻子竟是永远回不来么，“娘，小玉还能变成人不？”

杨婵道：“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小玉也是从小狐狸开始修炼的。”她伸手爱抚着白狐，“我想，只要小白狐从现在开始重新修炼，过一千年，一定还会是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一千年？沉香惊叫起来。

“沉香，还记得新婚那天娘对你们说过什么吗？”

“我……我记得。”沉香低下了头，“娘说：新婚的快乐终会过去，但感情却会因岁月而积累。没有哪一桩婚姻会永远都是坦途，希望你们夫妻同心，共同战胜所有困难。”

“这就是了。”杨婵微微牵起了嘴角，鼓励地看着儿子，“你们的感情，熬得住千年的等待吗？”

沉香定定地注视着白狐的眼睛，慢慢地俯下身去吻着它的额头，良久，终于抬起头来，迎上了母亲的目光，“娘，我明白了，孩儿对小玉的感情，一定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我不会失去信心的，我要带小玉回万窟山，那里是她的家乡，我会在那里陪她一起修炼，别说一千年，就是一万年，我也等她。就算她只能是一只狐狸，她也永远是我刘沉香的妻子。”

“哮天犬！”八公主文华一把揪住狗儿的胸脯，又一个推搡把他扔了出去，眼睛中喷出火来，“你是怎么照顾你主人的？你不贪小恩小惠会死啊？你不图犬王的虚荣会死啊？”

哮天犬倒在地上，只顾哀嚎着，“是我该死，是我害了主人，只要能救活主人，就是让我魂飞魄散我也愿意啊。”

“还有你们，你们是怎么做兄弟的？”文华扫一眼垂头丧气的哪吒等人，怒火不歇，“你们明知道我表哥为了他那一家子，什么事做不出来，你们居然一点警觉都没有，都是吃干饭的吗？为什么要离开他？”

玄瑛和沈秋石从内室跑了出来，玄瑛拉住怒气冲冲的文华，带着哭腔道：“八公主你别生气了，想办法救我师兄要紧。我和沈大哥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能止住他出血。”

文华一见玄瑛手中一堆浸了血渍的白纱，变了脸色，“走，快带我去看看。”

卧榻之上，卸去了沉重的铠甲，杨戬依然陷入昏迷，嘴角不时溢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玄瑛小心地用白纱替他擦拭，一边对众人哭诉，“当日师兄在昆仑山下受了那样重的伤，玉鼎师伯用法力都能替他止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怎么都不行。再这样下去，他身体里的血会流光的。我……我还是带师兄回昆仑山吧，去求各位师伯师叔和元始天尊想办法。”

哪吒忙道：“上一次的事，已经让师叔师伯们对天庭满肚子的意见了，要是再把杨二哥这个样子送回昆仑，我看阐教得把南天门给劈了。”

沈秋石道：“二弟目前最好是不要移动，我观察过，他身体哪怕受轻微的震动，都会导致出血加剧。”

文华蹲下身子，小心地轻轻握住了表哥垂在床沿的手，他的手很凉，指尖已经微微发白，文华忍住了想哭出来的冲动，站起身道：“我看这样吧，事不宜迟，我马上回天庭去请太上老君。”

文华和众人刚刚离开内室，就迎面碰上了赶来的杨婵和沉香，“二哥怎么样了？”

哪吒嘴快刚要开口，被文华狠狠地捏了一把。文华换上了轻松的笑容，对杨婵道：“表哥没事了，只是因为失了血，人容易疲倦，刚刚睡着了，我们怕吵他休息，就出来了。嗯……你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杨婵一听说二哥无碍，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又听说哥哥刚睡着，怎忍心打扰，便道：“不用了，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文华上前扶了杨婵，柔声道：“快去歇着吧，别硬撑了。”看见沉香怀抱白狐，不免一惊，“难道小玉姑娘她……”

沉香道：“我打算带小玉回万窟山重新修炼，本想来向舅舅辞行的。”

杨婵接过话道：“既然二哥睡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他太累了，我……我们还是不当面辞行了吧，免得二哥见了我们，徒增伤心……”说到最后，竟哽咽不能语。

文华询问道：“你也要走？那你要去哪里？”

“八公主，等我二哥睡醒了，你就告诉他，我回华山去替彦昌守灵。”杨婵低声道：“让他别担心我，三妹会在华山为他祈福，愿他早日铲除妖魔，再回家来看我。”

文华点点头，“既如此，我一定会转告表哥的，你们一路保重！”

目送这两人背影远去，梅山兄弟心中大不忍，“八公主，二爷的情况你为何要隐瞒他们，为何不留住他们？”

文华叹道：“他们一日之内，一个彻底失去了丈夫，一个几乎失去了妻子，打击还不够沉重么，我又怎忍心告诉他们表哥的情况，那不是雪上加霜，要了三圣母的命么？再者，要是表哥知道这些状况，他伤得这么重，再加伤心的话，对他的恢复只怕半点好处都没有。”

文华环顾众人，语气低沉，目光严厉，“我现在去找太上老君。大家记牢了，他若醒了，谁也不许透露刘彦昌的死讯，他若问起妹妹，就说杨婵用宝莲灯杀了傲因，小玉和刘彦昌受伤，她带他们回华山静养。谁若嘴快，军法处置！等表哥好了，我自会慢慢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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