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山 第四十章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初三刚开学，母亲娘家打来电话说是有急事让她和父亲过去一趟！那天是星期六，母亲交代我当天要完成的工作，便和父亲着急忙慌的走了！到了晚上也不见父母回来，我很害怕，不敢一个人在家，只得叫来奶奶陪我住一晚。第二天起床重复前一天的工作，到了晚上我洗了头发，洗了澡，收拾好第二天上学要穿的衣服坐在门口等父母回来。可是天都黑了，也没有人回来，我只得又去把我奶奶请来跟我住一晚。

第二天早上我5点过就起床，做了早饭吃了。把家里的猪，牛，鸡的槽里添够足够多的吃食和牧草，提了水放旁边，因为我知道我奶奶不会管这些事情的！下午放学回来，我想应该可以看到父母了吧。结果到了晚上睡觉时候都没看到人，我也不好意思去请奶奶来我家给我作伴了。就这样我一个人住了一晚，我把每个房间都锁好，把楼下大门，厨房都反锁了，我想着要是有小偷进来怎么办，要是有恐怖的阿巫进来怎么办？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

第二天放学回来，我看到我的母亲和父亲都在家。晚上我缠着我的母亲跟我一起睡，让她跟我讲讲她和父亲去外婆家做什么了？母亲说“你的七舅舅走了，我和你的父亲过去看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断气，我握着他的手问他还有什么心愿，我们兄弟姐妹都到齐了！然后你七舅舅就闭眼了，是躺我的怀里走的！他拖着一口气没走，就是因为还差了我一个人”我问母亲“你不害怕吗？”母亲回答“这有什么好害怕的，那是自己的亲哥哥！”

母亲和父亲是等安葬了七舅舅才回来的。我责怪母亲“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叫我一起去，我也想去送七舅舅！”母亲说“你不是要上学吗？而且你走了，家里的这些猪啊牛啊的谁管啊！”母亲总是忽略我的感受，她也许觉得小孩子没有喜怒哀乐吧！

我最后一次见七舅舅是我们修新房办宴席的时候。他跟着其他舅舅还有姨妈一起来随礼，吃了一顿午饭就要走，母亲留他下来住几天。但是二舅舅觉得七舅舅有病在身，在我们家不方便，所以硬拽着七舅舅走了！我看到七舅舅走的时候都在抹眼泪，得了重病的人或许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吧……

七舅舅年轻时候当过几年兵，后来退休回来在县城当了一名工人！娶了一个媳妇是二婚，对方有两个儿子。他养大了她的两个孩子，她却在他去县城上班的时候，在家跟别的男人厮混！后来七舅舅病了，上不了班，挣不了钱了。她就开始天天骂我的七舅舅，诅咒他为什么不早点去死，活着拖累这个家庭。我母亲和二舅舅去看他的时候是冬天，他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发呆，光着脚穿了个皮鞋，一件蓝色的牛仔衣脏的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到他家的时候是中午12点过了，七舅舅说他还没有吃早饭，他媳妇上街去了还没回来！我的母亲忍不住哭了，二舅舅生气的让七舅舅跟他回外婆家！然后我的母亲和二舅舅搀扶着七舅舅到山下坐车回了外婆家。那女的从来没有来看过七舅舅一眼，七舅舅去世时通知她，她也不来，估计是怕其他舅舅揍她吧！

用脚指头想就知道，七舅舅的兄弟姐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女人。我七舅舅上班这么多年，给她养大两个儿子，她未曾给我七舅舅生下一儿半女。给她家修了两层楼房，上班挣得这么多钱全部给了她，到头来我的七舅舅一无所有，连生病了都不照顾他。七舅舅去世没几天，几个舅舅还有村里七舅舅的朋友，一起去了女人的家，女人的老相好都已经搬来和她一起住了。舅舅一伙人把她家的家具，家电，玻璃全部砸了。女的村里的村干部出面调解，她赔了我七舅舅这边3万块钱，算是补偿吧！这个钱全部交给了二舅舅，因为丧事全是我二舅舅操持的！而且外婆也是跟着二舅舅生活的，理应把这个钱给二舅舅！

七舅舅走了以后，外婆伤心过度得了老年痴呆症！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大小便拉裤子里面了！母亲给她洗裤子，我给她穿好干净的裤子带她到外面院子里晒太阳。她问我母亲“你怎么没去上学啊？”母亲回答“我不是读到二年级就没读了吗？”隔了一会儿，外婆走到一棵樱桃树旁边，摘了一大把樱桃叶下来！母亲问她“你摘树叶子做什么？”外婆说“我摘去喂猪啊！”外婆问“你七哥啥时候放假回来啊？”母亲说“人家单位忙着呢！要等八月十五中秋节才回来呢！”外婆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她忘记了很多事，很多人，唯独自己的孩子，她始终挂念着！

母亲和我陪了外婆两天就要回家了，因为我要上学嘛！我们走的时候外婆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们不要走嘛，再住两天嘛？”我母亲说“孩子要上学呢，等下次放假了再来看您！”外婆说“你们下次来就看不到我了！”母亲说“您老人家可别胡说，您老人家长命百岁呢”母亲给了姨妈200块钱，让姨妈看外婆想吃啥，就给买点。结果六舅妈因为母亲给的这200块钱和姨妈吵架了。六舅妈对姨妈“你又没天天照顾我婆婆，她（我母亲）凭啥给你钱！弄得好像我们啥都不买给老人家吃一样！我们天天伺候老人家，也没看她（我母亲）给我们几块钱呢！”

我和母亲到家第二天，二舅舅就打电话通知外婆快不行了。我去上学去了，母亲就没来学校找我，和父亲自己去了！我晚上回到家打电话给二舅舅的时候，他说“你外婆走了，就在你打电话来的前几分钟！”我心里太怨恨我的母亲，又一次把我扔家里！结果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的小舅骑摩托车来我的学校给我请假，带我去外婆家送外婆最后一程！

外婆家里好多人，棺材就停在堂屋里！母亲和姨妈在哭，外面院子里的人在打扑克牌，打麻将，嬉笑声听起来真热闹！我很喜欢一句话“其实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六舅妈去她的妹妹家玩了，六舅舅给她打电话开的免提，她在电话里说“死就死了，你打电话给我干啥？死了埋了就行，该出多少钱办丧事你让几个兄弟姐妹平摊呀！你打电话给我也没用啊？我没钱！”外婆下葬那天，她才浓妆艳抹的赶回来，仿佛这不是死了婆婆，而是谁家结婚那么高兴！她的脸都快笑烂了，在我看来是那么丑陋厌恶！

外婆下葬以后，我们吃了午饭就走了！六舅妈吵的最厉害，外婆的丧事她和六舅舅是一分钱没有出，连棺材都是我父亲买的。因为外婆在世的时候，就让我的父亲给她订棺材，结果去世的太突然了，父亲只能高价买了一口别人订好的棺材！母亲，大舅舅一人出了1万块钱，姨妈出了2000，其他几个人一分没出，不知道那几天宴席他们怎么吃得下！

外婆去世是中秋节前后，母亲说“她一直挂念七哥，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和七哥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