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女配证道以后 第一章 苏醒证道

古夏的天气最近有些不同寻常，总是阴沉沉，灰蒙蒙的，往日神秘又凶险的禁地附近深笼着一层吃人一般的雾气，让人愈发不敢接近。

然而禁地最深之处，凶名远播，号称有去无回的无回深渊，却丝毫不见阴霾。

淡金色的阳光暖融融地拨开云层，在无数繁茂的奇花异草之间跳跃，舒展着交叠开来，映出一片宁静祥和的清晖。

深渊中心的风是最舒适的，随着阳光的铺散，温柔地拂过一台简朴破碎的褐色木棺，棺中白衣的女子神态安宁，就在此时缓缓睁开双眼。

她是古夏禁地的主人，是无尽岁月中同这片古地一起遗留下来的存在，但如果此刻有旁人在场的话，必然会惊疑不定，因为这位禁地之主，是完全没有修为的。

她只是在很轻松平常地舒展身体，和任何一个凡人从睡梦中醒来一样，没有异象，也没有灵力流转。

这一觉睡了太久了，久到她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有赤霄草灵跳上她的肩头，水汪汪的眼睛里包了一团泪，用细细的嗓音哭泣：“苏离苏离，你终于醒了嘤嘤嘤～你是不会坐化的是不是!天机爷爷说你这次太凶险了，再睡下去要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如果丢了过去，你的存在会被自己抹去的!”

赤霄草灵口中的天机爷爷是一株天机树，幼苗时期便被她带入古地，当年刚刚生出灵智的时候，也常常含着一包泪，用细细的嗓音喊她，只要看不见她，就委屈得不行，而今在古地草木之灵中竟然也是爷爷辈了。

苏离觉得有趣，揉了揉小赤霄头顶那抹红毛，笑道：“不会坐化的，走吧，去看看你天机爷爷，让他别担心了。”

古地很大，几乎没有边际，即使是修行者，驭使飞剑没有一个月也休想穿过，苏离一个凡人，却只要心念一动，就能从古地这一头瞬间到达另一头。

这当然有她是古地之主的原因在，但更多的是她对这片天地法则的理解已经圆融自然。

数万年了，这里的风应该怎样吹，河水如何流淌，生灵怎样慢慢生长，草木如何抽出嫩芽，又如何于枯叶中化出新生，都是她了如指掌的事情。

哪怕是古地多了一块石头，她也能一眼看穿这块石头上面交织的因果。

她生于此，长于此，和古地同生共死，她几乎就是古夏禁地本身。

所以即使禁地藏着那么多了不起的生灵，却从来没有哪一个敢说，“她太弱了，把她赶出古地，我们自己做古地之主吧”这样的话。

天机树第十二次从自己的树冠上摘下蕴含天地至理的天机叶心的时候，那个一睡就是一千二百年的女子终于又盈盈站在了他的面前，乌发如瀑，白衣如雪，眼神清澈明亮。

天机树已经是一颗老树了，他化成的人形有着褶皱的皮肤和浑浊的眼翳，手里攥着外面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宝物，在看见少女模样的苏离时，还没来得及叙旧，眼泪就啪嗒啪嗒不停地落下来。

“你快要离开了。”

他哭得太凄凉，遮天蔽日的老树枝叶甚至庞大的身躯都在跟着他的灵体一同剧烈抖动，惊动了无数古地生灵过来围观。

苏离轻轻抱了抱他，微笑道：“没有离开，只是我快要找到答案了。”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走过一整个浩荡盛世，也经历过寂静无比的末法时代，她见过无数天骄陨落，也看过许多凡人一生都在不屈地挣扎，沧海桑田时空变化，她遇到过太多人，路过了太多事，但同时也丢失了很多久远的记忆，甚至曾经忘记过自己最初是因为什么活着。

如果真的到那个地步，恐怕她确实会承载着那些被遗忘的过去一起消散。

不过这一场大梦来得及时，她涉足于时间长河，用一千二百年的沉沦，方才记起了一些零星的轮廓。

她自幼一身病骨，遭未婚夫退婚，在乱世中被淹没，承蒙兄长护佑才得以苟且偷生。

她本不是该留之人，有人比她更应该活着。

然而那个时代是血色的，惊才绝艳的少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早化为黄土。

万载时光实在太久了，久到记忆褪色，梦中人单薄的身形模糊成一团剪影，看不真切。

但这就够了，风云转瞬，苦心不负，终于还是让她窥见了命运一角，让她抓住了机会，所以这次她会给出她的答案。

苏离从不负于人。

天机树是蕴含天地至理的树，天生就能看穿苏离身上缠绕着的圆满的时空大道和曾经被抹去的生死因果，他知道，这个自他出生起便存在的凡人，朝夕之内，便要证道离去了。

到了这个地步，苏离成便是通天为仙，败便是曾剥离了数万年的生死之劫临身。

所以他哭得凄凉，既为友人的离去而哭，又为至亲重新找回的死亡而哭。

苏离就像曾经无数次安抚新生的草木之灵一样，温柔地抚着老人模样天机树灵的背，轻声道：“你我因果不灭，这是即将证道称仙的人给你的承诺。”

天机树泣道：“可那时的你还是你吗？那时的我又是现在的我吗？”

苏离默然，叹道：“我不一定是我，但你依然是你，我会刻下你我所有的因果，在相逢的那一刻唤醒，只是古地却不一定在了。”

天机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将体内世界中这些年攒下的天机叶心递给她，缓缓退后：“其实在古地，大家一直待在一起，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毕竟有时候真相会比记忆残忍很多。”

比如那个人为什么明明能够剥离苏离的生死，自己却过早的陨落。

又比如这片被称为禁地，令人闻风丧胆的古夏禁地，对于它的主人来说，和牢笼有什么区别。

天机树知道的远比苏离要多，但苏离这数万载的坚持，都来源于她的偏执，于她而言，目标其实早就比真相重要多了。

不管真相如何，她都要先做到再说。

所以苏离只是笑，接过可辅道劫的天机叶心，心里感激。

天机树并不希望她渡劫，知道拦不住她，却还是选择助她一臂之力。

她神色轻快：“一万年真的太久了，我已经算不清等了多少个一万年了，今天就可以做到的事情，我实在不想再拖了。”

话音刚落，白衣女子身上便蔓延出一道道耀目的金光，直冲云霄。

原本如凡人一般无二的气机开始节节攀升，凝脉，通窍，道丹，神藏，分阴阳！

与此同时，一道沉重的死气也开始显现，慢慢缠上她的躯体，古地原先宁静祥和的气息逐渐浓稠阴暗了起来。

天机树领着古地生灵退至古地最深处，避无可避，望着半空中的女子，皆仰头惊叹，为现世的这一神迹而目眩神迷。

但苏离依然没有停下气机的生长。

她身上的死气愈来愈盛，黑雾在她面庞上紧紧缠绕，如催命的符咒，但金芒也并不示弱，缓慢而又坚定地扩散开来，变得愈来愈亮。

呼吸之间，她的修为就已经超过了这个末法时代境界的压制，向着曾经最浩荡盛世争天命的那群人发起冲击。

命关，灵墟，元魂，生死，叩仙门！

古地上盘旋着要凝成液滴落下的厚重黑云，四方皆暗，压得生灵几乎要喘不过气，唯有穿破层云的那一袭白衣，挟裹着一片温柔明亮的天光，悲悯又冷清。

古地之外有一只被恐惧和压力冲昏了头脑的兔子，见了光便“咻”地一声，扭头往禁地内跑，只是还没接触到那片令它安心的光幕，就被重重交织的死气切成一片血沫，飞散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有人要成仙了。”

察觉到异象的大能们惊疑不定。

四方土地上有沉睡了数万年的青钟，此刻不约而同，嗡然齐鸣。

镇守四方的九鼎自山脊海心缓缓浮现，垂下万千清气，与天地间那一抹憾天金芒遥遥呼应。

苏离头顶是风暴的中心，聚集的黑云中开始有狰狞的雷电穿行，数息之间，雷海澎湃。

证道紫雷即将降临，同时降临的还有苏离欺瞒天地数万年之久的生死之劫。

岿然不动的白衣女子，在这样的天地之威面前，渺小得似乎瞬息便会被吞噬干净。

但苏离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镇定，事实上证道成仙于她而言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足以毁灭这一片天地的天罚，余威劈开了她寄身万年的深渊禁地，正劫却甚至不足以破开她身周那道完美交织的时空大道。

苏离就站在过去未来之间，人世仙门之上，任由天地震怒，万劫加身，她要做的，就是在天道发难之时，捉住那一刻的天道，把她那条完美的时空大道刻进天道，令时空逆转，天道重演，世界重开。

这个机会并不容易等，天道毕竟不会任人宰割，在扛过八十一道元劫之后，苏离方才于死劫中窥见了生机。

顷刻间山河摇荡，九鼎定天，劫云威势压得愈发沉重，恐怖的气氛弥漫整个大荒。

赤霄草灵哭得抽噎，瑟缩成一团，抓着天机树的手指，示意他看那女子越来越淡的身影：“天机爷爷，苏离是不是要消失了？她失败了吗？”

天机树闭着眼睛，没有去看，但眼泪已经落得汹涌，他摇头轻声：“不，她成功了。”

天道承认了苏离的道，仙门大开，世界意志降临，这是苏离恍惚所感知到的，但那一刻的天地静止，却并未如她预想的那般，成功逆转时空。

尚且混沌的世界意志向她传递了一声叹息，如孩童一般稚嫩的嗓音，语气却如同最沧桑的智者，“这是你第九十九次证道时空了，但你一次都没有成功改变过去，你放弃吧，去天界，那里该是你的归处。”

原来这样漫长的坚持，曾经还有过九十八次吗？

苏离有些茫然，但只是片刻，她叹道，“曾经的九十八次里，你也一定劝过我放弃，但我现在还在这里，所以我的想法也依然不会变—我要一个答案。”

世界意志颇有些无奈，沉默了一会儿，苏离眼前便浮现出一本金页的书。

书中的主角名为唐清婉，是一个苏离完全没有印象的名字。

唐清婉的魂魄来自一个叫做21世纪的异世界，死后重生至苏离的时代，成为南域唐家的庶女。

苏离大致推算了一下，彼时的她尚且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没有与这一号人物有交集也是正常的。

随着剧情推进，唐清婉拜入仙门，在南域修真大会上结识飞仙宗天骄苏仙玉，苍梧宗天骄萧长生，开始参与盛世大势。

此时苏离才看见自己的戏份在哪里，这段剧情里她是那个别人口中病得快死了，逼得好好的天骄耽误修行去夺药续命，自私无情的拖油瓶，苏仙玉的妹妹，萧长生的未婚妻！

她觉得可笑，于是便笑，一个念头转瞬，翻完这本记载唐清婉如何善良大方如何同天之骄子恩怨纠缠的话本，也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原来苏仙玉并没有在争仙路上陨落，她天资纵横的兄长是自己放弃了走到一半的仙道通途，早追随着唐清婉去了异界，临走前将堪堪入棺的她死劫剥离，把禁地留给了她，从此她便万古独行。

古夏禁地这数万载的长夜多漫长啊！

荒无人烟的禁地，唯有只影徘徊无处可去的她，徒步走过大荒的每一寸角落，日复一日的看着长风吹拂，听着草木生长。

起初她并没有耐心，无聊到要发疯，后来天机树生了灵化了形，她才稍稍安定下来，沉睡太长时间的时候，也有了等她醒来的人。

苏离眼中滚滚落下泪来，泣不成声。

支撑她从一介凡人到立地成仙的答案，这万年复万年的时光里她执念的东西，竟然就是这样而已！

太可笑了。

这种事情竟然一共发生了九十九次，难怪连世界意志都看不下去了，倘若不阻止她，世界便要继续无数次重演这可笑的坚持。

“去天界吧。”世界意志孜孜不倦地规劝，其实苏离证道于新成型的天道是有好处的，经过她九十九次证道时空，天道的时空法则已经趋于圆满，此时世界若要重开，时空会极其稳定，完全能支撑苏离进行一次带着记忆的时空回溯，这本应该是两相成全的事情。

但世界有了意志，便会不忍心。

苏离是它诞生出意志后第一个在这方世界证道的人，它希望她能摆脱过往的阴霾，在天界开始新的生活，不要陷入挣扎不出的死循环，不值得。

然而眼前看似支离破碎的女子，明明已经快被自己追寻的答案压垮了，却依然没有改变要回溯时空的意志。

苏离的眼神坚定又平淡，有不肯熄灭的光芒在微红的眼中跳跃，她拭去眼角挂着的泪珠，嗓音清晰又干净：“他们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可我还没有告诉他们我的答案，就好像当初苏仙玉把我从棺中唤醒一样，他没问过我愿不愿意一直活着。”

“又好像他们自顾自的就将我看做求人续命的废人一样，我从前没有修行过，没参与过盛世争天命，可我确实有证道成仙的资质和能力。你让我回溯时空，我想换个道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