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仙语 第七章 山中无岁月

自第一天听五灵子讲课后，萧泉每日泡泉，三餐以吃花蜜裹腹，平时或躺在崖坪边看看云雾卷舒，或爬上爬下将整座山也探了个七七八八。

这山不高不陡，连个寻常小鸟小兽都难以见到，加上四季总是郁郁葱葱毫无变化，萧泉少年心性，如偶感无聊，平日闲时就满山逛逛，摘些野花野果，若偶然发现些虫蛇鼠蚁，观察一番倒也能找些乐趣，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通达阁，翻看那些修仙界的野史杂文，倒也无形中增广了见闻。

有时看那些前辈留下的心得笔记，虽太过高深不甚明了，但其中讲到的那些妖丹、化形、神游、炼丹、炼器等，对萧泉来说也甚是新奇，都是些随手笔记之类记载，书阁中也有比较系统些的书籍，但大多层次较高，仅看看便罢了，也有些在修仙界比较普遍通的入门书籍，比如《炼气法门》、《入门概要》等等之类讲些炼气引气概念或方法的书，但都说得刻刻板板，或是长篇大论讲的云里雾里，没师傅讲的生动形象。

也难怪萧泉如此想，但他如何知道，在整个修仙界，有又多少人能成为化神初期修仙者的嫡传弟子？就算是名门大派的人，到了五灵子这种层次，都已经把全部心神放在修道上了，哪还有空管着收徒授业之事？就算有那收家族后代子孙做了徒弟的，也只是偶尔过问一下进境罢了，哪有像萧泉这样随时可请教道法的机会？

多少天资高绝者也没有多少人有萧泉这种机会，而萧泉呢，自那天没弄懂如何以神念感应天地元气后，偶尔去请教五灵子时，从不提出修炼上的疑问，倒是问那些野史上的奇闻怪事居多，五灵子见此也不管，因为萧泉此举反倒应合了飘渺观创立以来的特性，当初青牛上人收徒弟也是随意为之，除了那一串漂亮点的五色葫芦，半分功法也没留下，收了徒弟，领进了修道的门，竟不管了，徒弟修道全靠自己摸索领悟。

五灵子也有想过以其他手段强行让萧泉感应片刻天地元气，但这样一来有违随缘之意，且也有后患，故五灵子也不催不急，每每有问必答。

其实萧泉何尝不想提问修道之事？只是他认为从古至今不知出了多少能人异士，若是能解决言明这修道入门感应之法，早就著书于世烂大街了，但为何修道门槛不是想进就进？可见这感应天地元气的关键的一环可能是因人而异，只能靠自身领会感应，这领会了就是领会了，到时自然而然就感应到天地元气，若是感应不了那也是自己没这机缘，走不了修仙这条路，故萧泉也不急不躁，加上年少心宽，倒也随随意意，从不强求，反倒应了修仙者所说的清净通达的心境。

时间就那么过了两年，飘渺观依旧如常，五灵子依旧在大殿中闭目打坐，从未外出，倒是观内外不再杂草丛生了，药园里也稀稀落落的种了些寻常花草树苗，长势到还茂盛，这当然是萧泉的手笔，原来这两年萧泉闲来无事，倒主动担起了这洒扫庭除的活，期间还学那杂书上的花草培植之法移栽了些山上的花草，倒也乐在其中。

这日午时，萧泉打理完药园，便照常泡泉，大半个身体都浸入清凉的水中，仅露出脑袋，此时正头枕在泉边闭目养神，一脸怡然。

看来这泉水对萧泉的病确有奇效，相比两年前，双颊的潮红竟消退了许多，脸上虽然还依旧蜡黄，但那衰败之色却不再加重，皱纹反而消退不少，头发也不那么枯黄，隐现一丝黑润，人也长高了些，眉眼也有些渐渐长开，头发在头上盘束成髻，横插了一个木簪，颇有点少年道士感觉。

萧泉忙了一上午心倒是不累，身体却有些乏了，此时正直残春，天气温暖和煦，浸泡在清清凉凉的泉水中，被白雾阻隔的阳光穿过竹叶，透过白雾，斑斑点点的轻洒在萧泉脸上，暖洋不灼，泉水中腾起的丝丝清凉白雾轻缓扑在脸上，似乎与那阳光一会融合、一会分开、一会交缠，只觉得脸上一会暖、一会凉、一会不暖不凉，毫无规律，又隐隐有趣，不禁将心神融入到这种感觉中，就像当日将心神集中到调控呼吸上一般，除了白雾和阳光，其他事物仿佛都感觉不到了。

只是那时是刻意为之，现在是随意而为，感觉更是不同，更加细致，更加清晰，仿佛知道脸上白雾和阳光交缠的情景，虽然闭着眼，但周围花草摇曳、虫鸣鸟叫的画面却清楚的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些突然在脑海里“显现”的热闹画面中，萧泉“看到”泉边的一朵白花有一片花瓣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花冠，轻轻往泉里飘落下来，落得很轻，轻轻的穿过腾起的白雾，轻轻的翻飞飘荡，轻轻的点在泉水上，荡起了一圈细细的涟漪，涟漪缓缓荡开，抚到了脖子上的皮肤，引得皮肤仿佛微微凹下去又弹了回来，弹动很轻，像一阵弱不可查的风一样，好像又不是风，又似水流，沿着皮肤蔓延开来，不仅脖子上，连侵泡在水里的身体、水雾阳光交缠的脸上、嗅着淡淡花香的鼻子、听着竹林之声的耳朵都感到这种微不可查的感觉，虽然来自不同的事物，但给萧泉的感觉都如出一辙，感到自己和周围的事物都一起“感”到了这种感觉，犹如于母体中之胎儿，安安祥祥，看似混混沌沌，实则清晰异常。

萧泉潜意识里便想把这种感觉透过肌肤，引到身体深处，让全身都融入这种感觉中，身体也仿佛异常欢喜这种感觉，张开了全身的气孔，那感觉便透过气孔，浸入血肉里，四肢百骸顿时感觉轻轻飘飘，暖暖融融，似是才过一了瞬，又像是已过了几个时辰，感觉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被这种“感觉“充满，但“感觉”还在不断涌入，可经脉实在太满了，而且这些“感觉”还在互相挤碰，进来得越来越多，挤碰的幅度越来越大，像失了缰的野马一般在全身奔腾乱窜，最后变成了汹涌澎湃的大河似是要冲破河提，四肢百骸竟有点隐隐作痛起来。

若是此时站在泉边，定可看到萧泉的脸不再是怡然自得，脸庞已痛苦得皱了起来，萧泉此时正处于矛盾之中，随着时间推移已不再是隐隐作痛，而是变得阵阵发痛，好像有千万根极细的无形针对着全身不断的扎下，好像要将他刺透一样，但自己又舍不得那种感觉，一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赶忙抱神守一，将对身体乱局的担忧转到思考如何解决困境上来，心神顿时平复下来，虽然痛苦还在加深，但意识却不再纷乱......

是了，天生万物，人也是万物之一，那人和万物都一样有那关键的共同之处，刚刚那与周围事物处于共同感觉的情况岂不正是那关键的“共同之处”，刚只是想将这感觉融于身体，便随心融入进来，随心融入......随心进来！以神感之，以念引之！那这“感觉”岂不是那天地元气？若果真是天地元气的话，怎么会充满全身上下乱窜？

是了，师傅说以经脉导之，以窍穴汇之，以丹田聚之，但是以哪条经脉导之？哪个窍穴汇之？心中正后悔当时没多问一句，突然灵光一闪，反正最后都要聚之丹田，那干脆将元气都放向丹田好了，但如何指挥呢？以神感之，以念引之！接着便又将心神浸入感应天地元气中，跟随着元气全身游荡，经过丹田气海时，那丹田气海仿佛像是个产生巨大吸力的空间，吸引着周围的一切，那充满元气快要溃堤的一条条经脉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将那元气如江河如海般的泻入丹田气海中，全身经脉中的元气仿佛找到了宣泄的方向，竟不约而同的朝丹田奔去，元气虽然不断奔涌而来，外界的元气也不断通过气孔源源不断的涌入，但丹田仿佛是无尽深渊一样不见溢满，此时萧泉已感不到疼痛，反而疼痛之后，仿佛被那天地元气暖融的感觉轻抚，整个人犹如浮在云端一般，顿时受用无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丹田气海也渐渐充盈了起来，天地元气像一团淡淡的雾气一样充满了丹田，此时元气也不再流入丹田，而是继续充盈四肢百脉，萧泉正担心又要再次发生元气溢满乱窜的情况，正不知如何停止元气涌入时，周身气孔仿佛受意识所指般渐渐关闭了起来，天地元气不再涌入，而是像最开始一般轻抚着萧泉，不一会儿，这种轻抚的感觉渐渐消失，淡至不可查。

萧泉心神也从处于云端的感觉回到了身体中，只觉得被泉水包裹的身躯充满了精力，似是三天夜不吃喝、不睡觉都撑得住一般！

缓缓睁开眼，发觉天色微亮，空气微新，自己竟在此泡了将近一天，连忙起身收拾穿戴，只见周围景物竟比平常清晰了许多，暗想定是自己感应引气成功后身体的变化，心中喜不自禁，见已是清晨，便急忙起身穿戴好，向正殿走去告知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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