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十几声土炮响起,震彻了整个山谷。
隆隆的土炮声,在狭长的山谷之间回荡,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受惊的飞鸟和走兽,在不远处的原始丛林里四处乱窜,几起阵阵枯枝败叶。
大扛把子陈老大一发话,山里的弟兄们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两旁,为三妹子新婚夫妇俩送行。
“爹,您真的是太客气了,我们又不是不回来,只是回去看看我的师父。”
刚刚从鬼门关里走过了一圈的王仙芝,居然受到如此隆重的对待,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再开枪为他们送行……”陈老大把他们夫妇俩从地上扶起来之后,又继续吩咐道。
接下来又是一阵清脆的鸟枪声,又划破了本已搅得乱七八糟的山谷的宁静。
看到这里,王仙芝这才意识到,陈老大山寨的窘境。
果然是枪支弹药越来越匮乏,看样子如果不及时补充的话,他们的所谓的战斗力将会大打折扣。
光靠这些鸟枪土炮,肯定是没有办法对付官兵的围剿的。
即使是对付那些有私人武装的下江客,恐怕也是越来越力不从心。
山寨里只有这些,没有鞭炮为新婚夫妇俩送行,他们的暂时离开也就显得有些尴尬。
陪同他们一起下山的,正是张山伢子,再加上主动检举揭发陈二狗的王老大和王老二兄弟两个。
张山伢子腰里别了一只盒子炮,看上去漫不经心,实际上却始终用眼睛的余光在王仙芝的身上扫来扫去。
王老大和王老二两个兄弟,各自背着一把鸟枪,另外似乎还背了一些行李,正是大扛把子陈老大送给王仙芝师父的礼物。
他们五个人组成了一只非常奇怪的队伍,看上去真的是各怀心思。
此时此刻的王仙芝不敢拉三妹子的手,因为如果手拉手超过了一定的时间,这有可能会使得三妹子中招。
王仙芝师父的那本玉女心经里面就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否则的话就有可能会一不小心生儿育女。
具体的规则就是男左女右,王仙芝已经和三妹子在昨天晚上实践过了,他们未来的十个月里,将会得到一对双胞胎,而且还是一儿一女。
王仙芝虽然和三妹子的年龄差不多,但是王仙芝的经历非常的简单,感觉就像是一张白纸。
三妹子的父亲陈老大,所以在刚才那起奇怪的仪式上,在拍到王仙芝的肩膀的时候,使了一点力气。
主要就是为了试探王仙芝,他的身体资质条件,到底是不是符合要求。
陈老大是先从游方道士那里,被灌输了一些修炼的理论。
这个游方道士告诉他,如果要保住自己女儿的性命的话,就必须要想尽办法,尽量的减轻三妹子的体重。
因为三妹子如果这种体重再继续增加的话,这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至于具体说什么,游方道士并没有说太多,因为他不敢说的太多,导致自己的命就丢在山上了。
他只是提醒陈老大,一定要给三妹子找一个合适的男人,最好是有一定修炼基础的人,而且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经历。
当然他这里所讲到的,没有乱七八糟的经历,陈老大就很快想起了自己的身边,有几个人一致有意找三妹子。
也就是陪同他们下山的张山伢子,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陈二狗。
但是张山伢子这个人肯定不算得上是单纯的,而且还是陈老大的远方亲戚,弄不好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可能会对后代有些影响。
此外,张山伢子和二扛把子田大榜走得太近,久而久之自然会引起陈老大的疑心。
因为这个二扛把子田大榜,本身就是另外一个小山头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陈老大给收编了。
因为他当时也带来了很多弟兄,有好几次陈老大想把他给干掉,因为担心会造成军心不稳,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前两天要田大榜下山去找下江客,没想到这狗日的居然事情没干成,反倒被麻溪铺的龙老太爷给逮了,成了一个最有用的人质。
害得自己不得不想办法要去救这个混账王八蛋。
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其实话也得说回来,在这个江湖之中身不由己的岂止是陈老大一个人。
跟他的这个可怜女婿王仙芝相比,王仙芝才是身不由己。
刚才离开山上的时候,陈老大偷偷的告知张山伢子,首先在经过老虎沟的时候,一定要仔细的查探一番,对陈二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回来之后,好给山里的弟兄们一个交代,顺便给弟兄们重新立个规矩。
因为老虎沟所在的位置,正室他们悬崖茅厕正下方。
另外一点,王老大和王老二两个人,已经没有留用的价值了。
对于这两个鸦片鬼和赌博鬼来说,把他们送到阎罗王那里去是正途。
不过要见机行事,最好是把三妹子新婚夫妇俩送到麻溪铺里之后,然后再动手。
对陈老大的这些事情,张山伢子自然是毫不含糊的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在这小子的心里,他也另有盘算。
自己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当然是专门针对上门女婿王仙芝的。
对于二扛把子田大榜来说,三妹子夫妇俩恐怕就要吃一些苦头了,这正是陈老大的苦肉计,就看龙老太爷会不会中计了。
究竟会怎么样,陈老大并没有告诉张山伢子整个细节。
只是说他除了交代的那两件事情,一定要把三妹子新婚夫妇俩送到麻戏铺的茶楼,然后找到上房住下来。
接下来,自然会有人和他们接应……
“张山伢子,你在最前面吧……王老大和王老二你们在最后。”三妹子和王仙芝走了一截之后,远远的望到了前面有一条深沟,这正是大名鼎鼎的老虎沟。
“好的,三妹子……”张山伢子很自然的就和王家兄弟调换了位置。
由于王家兄弟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张山伢子还狠狠的踢了他们两下。
痛得这两个鸦片鬼龇牙咧嘴的,差点瘫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此时此刻的张山伢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麻溪铺,因为他已经很久没跟他的老相好在一起了,而且还有很多道上的狐朋狗友,等着他去喝酒打屁聊天呢。
和王老大王老二相比,张山伢子才真正算得上是五毒俱全。
所以,陈老大当初是肯定看不上张山伢子的。
因为这小子的心术不正,娶她女儿做堂客之后,接下来应该就是觊觎大扛把子的宝座了。
也许这小子自从上山之后,就一直在做这个美梦。
至于那个陈二狗也想三妹子,那真的就是赖皮狗想吃天鹅肉,哪怕太阳从西边出来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话得要说回来,陈老大的面子当然不得不给,更何况三妹子以后就是山寨里的山寨主人呢。
说她是压寨夫人,肯定是不准确的。
如果说王仙芝是压寨女婿,这倒是恰如其分的。
这小子除了身体素质陈老大很喜欢之外,其他的陈老大却并不知道多少。
因此,一直到现在为止,除了昨天晚上那诡异的一幕之外,张山伢子肯定对王仙芝不服气。
这一路上对他们来说,恐怕还有一些沟沟坎坎,到时候到底鹿死谁手,这恐怕谁都说不好。
“老公,你看看老虎沟快到了,我好累呀……”既然王仙芝不肯牵自己的手,三妹子也就只好撒撒娇。
“老婆,老虎沟真的有很多老虎吗?!”
“老公,你这么想看老虎呀?!你只管看我就是了……”三妹子气喘吁吁的,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看来这个王仙芝真的不了解风情,走在最前面的张山伢子这个时候都想跃跃欲试了,只不过碍于面子,这种力气活还是由王仙芝来吧。
可是王仙芝现在的全副心思,并没有放在早已经气喘吁吁的三妹子的身上,而是关注起老虎沟来。
老虎沟,顾名思义,是野生老虎的地盘。
尽管这一带是湘鄂的山区,并没有大型猛兽,顶多也就是一些野猪,还有狐狸和狼。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地方居然因为老虎出现,就被人们传成老虎沟了。
至于到底有没有老虎,没有人敢亲自来证实这一点。
哪怕是占山为王的陈老大,也只是听说而已。
当初陈老大上山之所以看中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里易守难攻,其中一个最大的障碍就是老虎沟。
有了这一道屏障,敢于上山剿匪的官兵就一定要考虑到底有没有老虎了。
只不过在十年前,麻溪铺刚刚换旗,团丁还没有成立多久,就打着鼓敲着锣,伙同当地的驻军一道,杂七杂八的大概有四五百人,想一口气拿下陈老大他们。
那个时候陈老大的地盘还是这么大,但是弟兄们却并没有现在这么多,也只是两三百人而已,几乎也只是土枪土炮,和今天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当他们经过老虎沟的时候,却遇到了袭击。
当下四五百人折损了将近十分之一,据说是被老虎给咬死了。
一传十十传百,老虎沟在人们的印象里就有了真老虎的存在。
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陈老大却并不敢十分肯定。
直到有一回他带着弟兄们经过这里,看到了几头野猪,然后全部打死,带回山上开膛破肚,打了个牙祭,后来就不是很在乎这老虎沟了。
至于,偶尔可能会出现狐狸和野狼,陈老大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过,一切都只是传闻而已。
不过,为了给自己的土匪窝一点安全感,他让自己的弟兄们到处传扬,这老虎沟出老虎,谁要是经过的话,肯定是活不过明天出太阳的。
由于龙老太爷他们曾经在这里吃过亏,自从上一次惨败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敢轻易的上山了。
所以最近十年来,陈老大的土匪窝还算得上是安全的。
再加上龙老太爷为了交差,就想尽了千方百计攻占了不远处的一些小山头。
田大榜就是在这个时候投奔他陈老大的,而且还给他带来了将近一百多个弟兄。
再加上一些汉阳造,以及数不清的子弹。
陈老大算得上是发了一笔小财,只不过隐患也就随之而来。
尽管田大榜拜陈老大为大哥,但是毕竟人心隔肚皮,到底对他是不是服气,这就很难说了。
好在陈老大,这几年还算得上是做事公平,并没有亏待田大榜他们,在这山上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一直到日本打进附近的武陵城,雪峰山就开始渐渐的不太平了。
原来的下江客很少,最近一两年却越来越多,有很多就是干走私的,还有一些就是运输非常珍贵的医药物资。
至于运到哪里,陈老大当然是了解的,那就是从后方运到前方,然后再从前方运到后方。
传统的赶尸行业,这两年已经开始渐渐的没落了,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到处炮火连天,人死在外乡之后自然是没有办法回乡安葬的,所以那些赶尸道士基本上就生意越来越差。
这应该就是王仙芝不愿意学赶尸,一定要学中医,顺便修炼修炼就是这个意思。
“我师父说女人是老虎,而且还会吃人。可是这几天你也看到了……我师父也许是错的……”当王仙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基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老大和王老二两个人,由于憋不住笑,一阵阵响屁被挤了出来,逗得三妹子一边躲闪一边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跟老子注意一点,放屁躲到背风的地方去放,别把老子给熏的晕死过去。”张山伢子脸色一变,开始把自己的不满全数释放在他们的身上。
“张山伢子,你这几天好像是吃了火药似的,不放屁要爆炸呀?!”三妹子的脸憋得通红,顾不得已经走得累死了,就数落了张山伢子几句。
“三妹子,这两个混蛋王八蛋,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由于担心三妹子会继续发作,张山伢子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
“即使要教训,也轮不到你教训……你自己有几斤几两,难道你不清楚?!”
三妹子看起来还是继续不依不饶,她应该是想告诉张山伢子,她才是真正的主人。
“三妹子你说的对,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还有姑爷的安全吗?!”
尽管张山伢子称呼王仙芝为姑爷的时候,很是心不情愿,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即使他再不情愿,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安全自然有我老公,你其实就是一条带路狗……”
听三妹子这么一说,张山伢子脸憋得通红,想发作可是却又不敢发作,就只好一声不吭的把他们往老虎沟那边领。
看到张山伢子这一副熊样,终于也把王仙芝给逗乐了。
尽管王仙芝并没有多少阅历,几乎也是白纸一张,可是却人并不笨。
他渐渐的想起来,那天在馆子里吃饭的时候,应该就见到过眼前的这个家伙。
想必应该是张山伢子用麻药把他给麻翻了,然后劫持到山里来的。
尽管三妹子和他爹陈老大对自己也算得上是可以,但是这口气这笔账是迟早要找张山伢子算的。
眼下对于王仙芝来说,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为很快就要到老虎沟了,他对老虎沟的兴趣自然也是越来越浓。
“三妹子,我张山伢子从来说一不二,甘愿为你们尽犬马之劳……”
既然三妹子说自己是条带路狗,张山伢子就很自然承认了,毕竟胳膊扭不过大腿。
他们的后面还有个大扛把子陈老大。
只要陈老大动一根小指头,哪怕是张山伢子跑到天涯海角,也是没有办法跑得脱的。
“犬马之劳?!你这个大老粗,连私塾都没读过,居然还懂得用这么文绉绉的?!”三妹子看到张山伢子对自己的话并不生气,也就没有继续再给他脸色看。
因为即使是狗的话,也要把它肚子给喂饱,才能够看家护院。
“这说来说去都是大扛把子教我的,要不是他老人家的话,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
张山伢子说的倒也是实话,虽然他们都是土匪,但是土匪和土匪之间的区别可大了。
作为在山上排得上号的土匪,张山伢子至少要会写几个字才行,陈老大就只好教了他一些,这才慢慢的发挥了些作用。
“刚才我老公问起老虎沟还有多远……”
三妹子说到这里,不耐烦的鼓起眼睛看向张山伢子。
张山伢子一笑,连忙点头哈腰地回过身来告诉他们,“老虎沟只有一两里了。”
“不对吧,还有那么远?!我怎么闻到一股屎尿味呢?!”三妹子对张山伢子的话并不以为然,而是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事实上,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准的,只要他们抬头一望,就一定会惊诧的发现,正上方就是他们山上的那个茅厕。
这一点,张山伢子其实是非常清楚的,他何尝不知道正上方就是那个茅厕。
至于他为什么要装糊涂,其实就是和陈二狗有关。
因为,只有他知道陈二狗到底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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