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传奇 第二十一章 新大陆（下）

十多片肉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石板上，色泽金黄，香气扑鼻，西尼的大手停在半空，竟然不知该选哪一个才好。终于，他用颤抖的手拿了一片肉放进嘴里，鼻管中的香味更加浓郁了，诱人的滋味如一双温柔的小手抚摸着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虽然这种味道以前从未品尝过，但却令人如此着迷，简直太神奇了。

“这么好吃的美味一定要细嚼慢咽，吃得太急万一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办？”西尼闭上眼睛慢慢地咀嚼着，犹如一个斯文的小姑娘。

毛利人看着首领如痴如醉的那个样子羡慕不已，人群中不时传来“咕咚”“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

“现在你们就去搭一个这样的灶台，把火移过去就可以像我这样烤肉了。”铁牛大声说道，“一定要记住，以后吃任何东西包括喝水都要用火加热，知道了吗？”

毛利人齐声回答：“知道了！”欢呼一声便七手八脚地去搭灶台。

铁牛抱来一捆树枝，点燃后给每个灶台下塞了一根。毛利人虽然未经教化，但野外求生的技能却很强，每堆火都烧得很旺，不一会儿肉香就弥漫了整个部落，好像在开露天的烧烤大会。

吃饱喝足了，铁牛问西里：“附近有没有山洞？”

“你是不是要睡觉？住山洞怎么行呢？我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给你住。”西尼慷慨地说。

铁牛笑道：“睡觉当然也行，但我还有其他用途。”

西尼带着铁牛往山坡上走去，没走几步就来到一个很大的山洞，“这是下大雨的时候我们住的地方。”

铁牛把手中的火把放在地上，又加了几根柴，叮嘱道：“这堆火一定要派人看好，不用的时候就像我教你的那样保存起来。有了这堆火，你们就能天天吃到烤熟的食物，也不会轻易生病了，只有这样你们的部落才会变得更加强大。”

西尼自信地说：“是的，我们一定会成为澳洲最强大的部落，然后建立一个像天朝那样强大的国家。”在他的心目中，能跟随天朝的脚步前进就是莫大的光荣。

当晚铁牛就留在毛利部落，夜里又喂西塞喝了两次药，由于是初期肺炎又得到了及时治疗，第二天早上他就醒了过来，喝了点水又吃了几片烤肉，整个人都精神了。

西尼诚恳地说：“铁牛王，真的很感谢你。这是我送你的小小礼物，请你收下。”说着便打开手中的兽皮口袋。

铁牛探头一看，全是些亮晶晶闪着耀眼光芒的石头，连忙推辞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天朝帮助朋友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你还是收回去吧！”

西尼生气了，“我们毛利人送出的礼物也从不收回，你是不是看不上这些石头？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把这串野猪牙的链子给你。”伸手就准备摘胸口的链子。

野猪牙的项链是他勇敢的象征，铁牛可不敢掠人之美，只好笑着说：“那好吧！我收下。这些石头很漂亮，我非常喜欢，你是从哪里捡来的？”

“这还是从我爷爷那一代留下来的，听说是从一个很深的山洞中发现的，当时有一大堆呢！我们都用它来打鸟，一打一个准，过了这么多年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虽然不怎么值钱，却是我们部落最漂亮的东西。”

“我把这些石头拿走了，那你们下次打鸟用什么呢？”铁牛很是为他们担心。

“凭我们的身手，就算拿块土疙瘩也可以把鸟打下来。”西尼自豪地说，“今天我们去打猎吧！这里有很多袋鼠，打一只足够我们饱餐一顿，但他们也很危险，跳得又高又远不说，还会打拳呢！”

“好啊！郑大人最喜欢认识新的物种了。他写了一本日记，记载的都是航海途中的奇闻异事，我现在就去叫他。”

“那好，我在这里等你们。”

铁牛提着兽皮袋子返回宝船，没想到还挺沉的。

郑和笑着说：“那小孩真是福大命大，居然碰上了你这位神医。”

“总算不辱使命。西尼硬要塞给我一袋打鸟的石头，我摸了摸硬得很呢！”铁牛随手将石头倒在桌子上。

看着这些光彩夺目的石头，郑和惊得合不拢嘴，“你又在考验我是吧？难道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真的不知道。”铁牛实话实说。

郑和哈哈大笑，开心得连眼角都溅出了泪花，“想不到无所不能的铁牛王也有不识货的时候，诗经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些石头其实是……”他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

“莫非这是金刚石？”铁牛这回可真是震惊了，金刚石的名贵他还是有所了解。

“不错，这就是金刚石，想不到还是难不倒你。我曾经在古里国看到一些商人从事钻石贸易，一颗钻石就价值千金，而钻石就是从金刚石中加工出来的。这一袋金刚石有好几百颗，要是加工出来价值无法估量啊！西尼用它来打鸟，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郑和大感可惜。

“既然这么值钱，那就上缴国库。”铁牛还是那句话。

“你这几次的收获给国家带来了很多收入啊！皇上册封你为铁牛王真的是太英明了。”

铁牛被郑和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转开话题，“西尼邀请我们一起去打猎，说这里有很多袋鼠，让你也去开开眼界。”

“好啊！那就一起去。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收了西尼这么多金刚石，也应该回赠他一些礼物才行。”郑和吩咐丁大力到兵器库取来十把钢刀，二十只长矛，三十张硬弓，两百只利箭，又带了一些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大包小包往毛利部落而来。

看到这么多礼物西尼高兴极了，第一次见到天朝水兵的装备后他就羡慕不已，那只射杀野猪的利箭被他当做宝贝一样收藏了起来，现在一下子拥有这么多的好武器，以后在澳洲这片大陆还有谁是毛利族的对手呢？至于那些生活用具就成了女人们的最爱，一个个捧在手里爱不释手，开心地跳起了她们的丛林舞蹈。

傍晚时分，西尼挂着长刀，背着弓箭在前面开路，昂首挺胸好像一个威武的将军。穿过树林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他指着一群飞速跳跃的动物说：“那就是袋鼠了。今天运气不错，居然有这么多在这里。”

铁牛一眼望去，这一群袋鼠有好几十只，都用长尾支撑着身体，站立起来比西尼还高，眼睛四处观察，显得十分警惕。他们的皮毛有红的也有灰的，灰色袋鼠胸前还有一个袋子，里面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在好奇地望着外面。

西尼向水兵们解释：“红的是雄袋鼠，灰的是雌袋鼠，她们胸前有育婴袋。”

不远处两大一小三只袋鼠正在聊天，他们离大部队稍微有点远，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西尼将手掌握住又松开，毛利人立即四散分开，在草丛里匍匐前进朝那三只袋鼠包抄过去，这是他们经常使用的战术，配合十分熟练。

“杰克，你一定要记住，在草原上要时刻保持警惕。”袋鼠爸爸汤姆叮嘱小袋鼠。

杰克点了点头，“爸爸你放心，我会记住的。”

“你是跟我们走还是留在这里呢？”袋鼠妈妈玛丽问儿子。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害怕。你现在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学会独立，知道吗？”汤姆鼓励儿子，“记住爸爸教给你的求生法则，你一定会成为一只最强大最聪明的袋鼠。”

“爸爸，妈妈，不用担心我。”杰克挥舞着拳头说，“你们去找水喝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汤姆和玛丽并肩朝远处跳去，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孩子真是令人欣慰。

包围圈越来越近了，西尼拿出弓箭朝杰克射去。

杰克不愧是一只聪明的袋鼠，听到破空而来的啸声赶紧往前跳去，还不忘回头嘲讽一句，“你们这群人可真傻，又不是第一次了，就凭这些木箭也想射到我吗？”可惜这次他太大意了，压根没有想到猎人的装备已经今非昔比，尽管已经跳出了几丈远，可疾如闪电的利箭还是射中了大腿，他惨叫一声倒在草丛中。

其他袋鼠一见有危险，马上身子微屈长腿一蹬朝前跳去，这一跳足有一丈多高三四丈远，转眼间所有的袋鼠都跑了个干干净净。

“铁箭就是好，如果是木箭肯定射不到他。”西尼连声夸赞。

所有人都兴奋地朝受伤的袋鼠跑去，这可是开门红啊！今天肯定会满载而归。

看到这么多人围了上来，杰克惊恐不已，朝着远去的袋鼠群大叫，“爸爸，妈妈。”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回来帮忙，同伴们都跑了。

“停止放箭，停止前进。”铁牛抢先一步拦在众人前面。

众人都停住了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铁牛，却发现他泪流满面，无比伤感。“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觉得奇怪。

没人能理解铁牛此刻的心情，刚才杰克那一句撕心裂肺的“爸爸妈妈”已经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想起自己一出生妈妈就难产而死，主人狠心地把他送给了其他人，爸爸耕地回来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眼都没有见到，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叫过一句爸爸妈妈。在自己被人污蔑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能依靠在父母膝下诉诉苦啊！在自己被人鞭打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能依偎在父母怀中撒撒娇啊！可是这一切除了在梦中出现，自己再也不可能感受得到。想到这里铁牛情不自禁地流泪了，为自己，也为杰克。

铁牛擦干泪水，从丁大力手中拿过金疮药，走上前准备替杰克疗伤。

远处黄沙滚滚，一红一灰两只袋鼠快速跳了过来，正是汤姆和玛丽。刚才他们去找水，喝饱后就用袋子装了一些准备带给杰克，忽然见到同伴四散逃窜，心知大事不妙，连忙高声呼喊杰克的名字，却没有人回答。

汤姆强装镇定安慰玛丽，“别担心，亲爱的。杰克这么聪明肯定会没事。”

“可为什么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玛丽伤心地说，“汤姆，我真后悔，为什么把他独自留在那里。”

汤姆无言以对，是自己提议把杰克留在那里的。如果儿子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会生活在深深的自责当中。

这时远处传来了求救声，“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

“是杰克！我们可怜的孩子。”玛丽惊喜地大叫。

“我们一定要去救他回来。”汤姆一脸坚毅。

玛丽点了点头，对丈夫的决定无条件赞同。

夫妻俩毅然决然地朝声音处狂奔而来，却见一大群人围在杰克身边，一头粗壮的水牛正不怀好意地朝他走去。

汤姆奋力一跳，刚好挡在杰克与铁牛的中间。他用尾巴支撑住身体，两条粗壮的腿朝铁牛连环踢去，口中凶狠地叫道：“滚开，不要伤害杰克。”回头又冲玛丽大叫，“我拖住他们，你带儿子先走。”

两只大脚带着凌厉的风声朝铁牛踢来，无奈之下他只得往旁边一闪，连连摆手说：“不要误会，我不会伤害杰克的，我是来给他疗伤的。”

汤姆已经失去了理智，两只拳头如疾风骤雨般攻了过来。

玛丽流着泪看着杰克的大腿，箭头深深地扎了进去，伤口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她无助地哭道：“汤姆，杰克跳不动了，怎么办？”

此时汤姆已经无暇回答，他的那套组合拳都快打完了，却连铁牛的身子都没有挨上。

看着汤姆又气又急的样子，铁牛也是感动不已，他们明明知道会遭到猎人的捕杀，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回来救自己的孩子。父母对儿女的爱是无私的，前有小黄的妈妈，今有杰克的父母，他们真是太伟大了。

铁牛知道天朝的利箭有很大的杀伤力，如果不及时止血恐怕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杰克伤势这么重，可汤姆却紧紧地缠住自己，这会耽误救治的时间，看来不得不动粗了。他避过汤姆的一记左勾拳，顺势还了一招下勾拳，醋钵大的拳头正打在汤姆的腹部，虽然只用了半分力，可还是把他击出了四五丈远。

汤姆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杰克，爸爸没用，爸爸没有本事救你。”他绝望地嚎啕大哭。

铁牛朝杰克走去，玛丽大惊失色，连汤姆都不是这头水牛的对手，自己肯定也打不过他呀！“求求你别杀我儿子，你们要吃肉就杀我，我的肉多。”玛丽挡在杰克身前苦苦哀求。

“我保证不会伤害杰克，他现在流血不止，再不医治就会有生命危险，知道这是什么吗？”铁牛扬了扬手中的小玉瓶，诚恳地说，“这是金疮药，我是来给他治伤的，相信我。”

“谢谢你，水牛大哥。”玛丽半信半疑地挪开了身子，杰克的伤自己确实无能为力，说不定这条水牛真能治好他呢！

铁牛蹲在杰克身边，和蔼地说：“杰克，你是一个勇敢的男子汉，对吗？”

杰克痛苦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说话了。

“我现在把箭拔出来，你怕不怕疼啊？”

“不怕！”杰克咬紧牙关回答，这一刻他精神大振，因为他看到了水牛关切的目光，就像自己的爸爸一样慈祥。

铁牛用手摸了摸伤口，运气还算不错，没有伤到骨头，如果再往内侧偏一分那就麻烦了。他抓住箭尾果断地往上一提，随着杰克一声闷哼，箭已拔了出来。铁牛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鲜血马上止住了，武当派的灵药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对付这种外伤却是小菜一碟。

“这几天先不要做剧烈的运动，也不要把水弄到伤口上。”铁牛一边用纱布包扎伤口，一边叮嘱杰克，“在家好好休息，伤口过几天就好了，那个时候再让爸爸妈妈把纱布拆了，知道吗？”

杰克感觉伤口一阵清凉，疼痛已经大为减轻，听着铁牛慈父般的嘱咐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拼命地点头。

汤姆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刚才那一拳实在是不好受，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铁牛此时意兴阑珊，已经没有了打猎的兴趣，略带伤感地说：“我们回去吧！”

郑和知道铁牛心里在想什么，搂着他的肩膀笑道：“这里天气又热，蚊子又多，我早就想回去了，咱们回宝船喝酒去。”

铁牛感激地看了郑和一眼，率先往原路返回，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杰克一家人站成一排正在目送自己离开。“祝你们好运。”铁牛朝他们挥了挥手，心里默默地祝福。

回到毛利部落，几个水兵正在等候，见到郑和后马上取出一张纸条。这是王大人飞鸽传书过来的，上面写着“恶龙出现，军马受损，速速来援。”

“王大人在爪哇遇到了麻烦。”郑和说道，“我们必须马上赶过去支援。”

“兄弟，后会有期。”铁牛和西尼紧紧地拥抱了一下，迈着大步返回宝船。

站在海滩，西尼望着远去的舰队满是不舍，直到消失在海天相连之处。“天朝朋友们，再见！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他抹了一把眼泪，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