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池肉林,大羿回到了紫极天宫的王殿。
坐在那象征无上权柄的鎏金王座上,大羿眼神悲伤。
在鎏金王座前方御道上,赫然镶嵌着狰狞的龙牙,那是海龙王的遗物。
这昭示着大羿的盖世武功和绝世功勋。
在他面前,强如海龙王也要授首。
但是现在,他老了,他清晰的感觉到力量的衰竭,感觉到寿命的将尽。
千秋伟业,皆是笑谈。
生死间有大恐怖!
而随着神武将军消失在茫茫碧海,他最后延寿的希望也断绝。
他胸腔里不甘的火焰几乎要炸开。
“我不想死……”
他呢喃着,目光穿过空旷的大殿,最终落到了紫极天宫前高耸入云翳的铜雀台。
那通天高台不仅是向天祈寿,同样还盛放着当初天神赐下的神药。
神药药力惊人,他当初严格按照天神的嘱咐,日嘬一口。
这不仅让他活了常人两世,伟力无双,荡八荒,扫四海。
也让他龙精虎猛,一生娶圣女美姬共计八百七十六,诞王子王女一千七百有二。
但是现在,那神药也是无用了。
神药的药力仍在,但是却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力量,他的生命本源已经枯竭了。
“不,或许还有机会……”
只是下一秒,大羿悲伤的眼眸忽然浮起一抹亮色。
那神药巨大无匹,这八十年过去依旧还剩下大半。
他一直按照天神的嘱咐日嘬一口,从未稍敢逾越,但是现在一口神药已经无济于事,但是如果将这剩余大半神药一举吞服呢!
违抗神嘱很危险。
但也许就能篡天改命!
一念及此,大羿起身,就想命人摆驾铜雀台。
“圣王,不好了……”
这时,一位老臣仓惶冲入天宫大殿,正是圣朝太师申莫笑。
“怎么了?”大羿微微色变。
太师申莫笑是大羿最为信赖的臣子,曾蒙大羿赐神药,现年七十有二,是神朝第二高寿之人,素来稳重,不知道今天为何如此失态。
“王后今日登铜雀台,盗神药,尽服。”申莫笑颤声道。
神朝众生皆知圣王蒙天神赐神药。
神朝子民质朴,虽慕之,但从未有觊觎神药之心。
未想今日竟被王后尽数盗服。
最初朝野就觉那王后妖媚非善类,但圣王一意孤行立其为后,没想到终是酿下今日大祸!
大羿勃然变色,“淫婢焉敢盗吾神药!”
“圣王,该如何处置王后?”申莫笑询问。
“尽服神药,她可有异常?”大羿问了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申莫笑面色尴尬,“……在铜雀台见王后时,王后周身皆赤,身体滚烫,其上血管凸出,宛若火龙游弋,王后媚笑连连,东走西顾,状若疯女,想来定是那神药神力无匹,王后一介凡女无法消受。”
竟是这样的结果。
大羿脸色微微发白。
他先前还寄希望于那神药,现在看来也是一场空。
“她既然仰慕天神,便将她焚于铜雀台,登仙去吧。”
大羿定下了王后的命运。
申莫笑领命,但没有离去。
“你还有事?”大羿问。
申莫笑猛然跪地,“为了神武王朝,还请陛下选定继位人选,以绵延我神武国运!”
大羿已经日渐浑浊的眼睛里,忽然爆发出冷芒,疾言厉色“申莫笑,你也要背叛我吗?”
“王上,我申莫笑对您忠心耿耿,此举全是为了神武圣朝的千秋万代!”申莫笑将头磕的头破血流。
他怀中有着一份名单。
那是群臣认定可以继承大位的王子。
申莫笑一直压着没有呈上,也是期待圣王可以借着神药回天。
现在,神药尽毁,最后的希望断绝,身为太师他觉得必须站出来了。
“千秋万代……”
大羿眼睛中一片漠然,“好,那你说说我哪些孩儿能继承我神朝?”
申莫笑直起身,从怀中掏出绵帛名单。
“在圣王还在世子孙中,计有青王,福王,云王,雀王……等十子,出类拔萃,有圣王年轻之姿,可继大位,还请王上遴选!”
这十子都是外封王,如今神朝乱世,十子治下十城却安居乐业,颇有雄主气象。
“好,很好啊……”
大羿接过绵帛,笑容里满是冷酷,“传令神武卫,青王,福王,云王,雀王……等十子谋逆,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取其项上头颅,于朝露城前筑京观,以警后人。”
申莫笑大惊失色。
圣王竟要戮子!
“王上,怎能……怎能如此残暴。”震惊下,申莫笑脱口而出。
“残暴,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暴吗?”
大羿声音满是悲凉,“你知道八十年前天神下凡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吗?”
“不是说天道大仁,以万物为亲子?”申莫笑道。
“哈哈哈……”大羿大笑,“那天神说的是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可知那一日天神下凡,大荒生灵浮尸盈野。”
“你可知那一日我亲眼看到,相邻部落全数死在天神脚下,那最强勇士姬八两贴在天神脚下碎成齑粉。”
“你可知……当时我害怕极了。”
大笑间,一代雄主大羿双目间泪流滚滚。
“你可知我这些年兢兢业业行事,让神朝无比昌隆,不过是做给那天神看,想要天神再垂青多看我一眼?”
“结果呢,结果什么都没有。”
“在天神眼中我也不过是猪狗!”
“想我自诩圣王,现在想来却不如当初那肆虐魔猿。”
“至少它全凭本心,敢说出那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住我心,我要这天……”
“王上,不可说!”最后关头,申莫笑陡然打断大羿。
神朝皆知最初惹下天罚的那禁忌之语。
大羿拭泪,也不再说。
“我活一日,便是这神朝唯一的王。”
大羿挥挥衣袖,“至于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太师申莫笑失魂落魄的步出紫极天宫,只觉脊背一片冰凉。
神朝完了。
……
《大荒暴王记事》:神朝九十年盛夏,王后盗神药尽服,羽化登仙,暴王怒戮十子,终致众叛亲离。大荒四百八十城皆反,六十五路反王竖旗进逼神都朝露,号清君侧诛太师,神朝分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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