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傲雪忆风华 第二章、不问自取即为盗（二）

柳风华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门推开了，顿时一股寒气从外面涌了进来。

柳风华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小脖子缩了缩，还是冲了出去，张口就喊了一声：

“卖糖葫芦的，请等一下……”

外面入眼的只有一种颜色，白茫茫的一片直连天际。

路上的雪，约有一尺来厚，一脚踩上去，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柳风华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皑皑的白雪之上，坚难的向老张爷爷家走去，每走一步雪都没过了他的膝盖，鞋里和裤腿里早已灌满了积雪，身后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终于到了老张爷爷家的门口，柳风华用力的拉开了门，走进屋后使劲的跺了跺双脚，用手拍打了几下身上的雪，同时高声喊到：

“老张爷爷，在家吗？”

没人应声。

“老张爷爷您在吗？老张爷爷？？”

还是没有人回答。

柳风华把老张爷爷家的几个屋都走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老张爷爷，最后走进了老张爷爷家的里屋，一眼就看到放在坑上的钱。

有一毛的，两毛的，五毛的，一块五块的……

“好多钱啊”

柳风华又张望了一下四周，还是没有老张爷爷的影子，心想老张爷爷这是去哪了呢？

也没多想什么，随手拿起了一张一毛钱，风风火火的跑出了老张爷爷的家门。

到街上买了一串糖葫芦，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家里。

拉开门，挑起门帘，就看到小若雪早已站在了门口，眼巴巴的盯着哥哥手里的糖葫芦，口水都流了出来。

原来这小丫头早已等不急了。

“给，赶紧去里屋吃去，外屋凉”

柳风华马上把糖葫芦递给了小丫头。

小若雪接过梦寐以久的糖葫芦，转头就跑进里屋，跳上火坑，钻进被窝，趴在那就啃了起来。

看着自己妹妹这一连串儿一气呵成的动作，柳风华也忍不住乐了起来。

柳风华把帽子和手闷子挂在了墙上，脱了衣服爬上坑，钻进了被窝。

出去这一趟，也确实是把他给冻坏了，外面可真冷啊，不过只要能让妹妹开心，冻一冻又能咋地呢！柳风华会心的笑了。

柳青山听完事情的经过，也是感觉到太亏了这俩孩子了。

“多好的孩子啊！”

老张头也是在旁边出口赞到。

“那老爸为什么还要打我呢？”

柳风华委屈的说到。

柳青山和老张头互视了一眼，都笑了。

想想也是，柳风华虽然和妹妹在一起的时候，很疼自己的妹妹，妹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他都会尽量的去做，去满足。但那是因为骨血，因为亲情，因为他是哥哥。

然而他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接触的人和事还太少，哪里懂得那么多的是非对错，在他心里，只要是能让爸妈开心，能让妹妹高兴的事，就是对的。

所以他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今天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这样的揍，他感觉自己真的很委屈，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柳青山开始循序善诱的说：

“今天爸爸在学校把衣服放在了办公室里，后来发现兜里的钱不见了。”

“什么？老爸的钱被偷了吗？快告诉警察叔叔，让警察叔叔抓小偷啊！”

柳风华天真的喊到，小若雪也在旁应呵着要抓小偷。

柳青山并没有回应俩个孩子，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老张头。

老张头明白他的意思，在边上适时的说道：

“小风啊，今天张爷爷回家的时候也发现小偷了，家里的钱也被偷了一毛呢？”

“那是我拿的，张爷爷，可我不是小偷。”

柳风华诚实的说到。

柳青山听到这句话，又把话接了过去对着柳风华问道：

“那小风，在你拿那钱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你张爷爷，你张爷爷同意你拿了吗？”

“我去张爷爷家没见到张爷爷，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所以我就……就自己拿了……一毛钱。”

柳风华说着说着就感觉哪里不对，所以声音也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小风，你没有问过张爷爷，没有经过张爷爷的同意，就自己拿了张爷爷的钱，这就是小偷。”

柳青山冷冷的看着儿子，严肃的说到。

这回就连四岁的小若雪都听明白了，哥哥成小偷了，小若雪把此时已经是一脸苍白的哥哥的一条手臂紧紧的搂在怀里，紧张的望着张爷爷，好像生怕张爷爷会让警察叔叔把哥哥抓走一样。

柳青山和老张头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同时看向了一脸苍白低着脑袋的柳风华。

他们想让孩子自己想通这个问题，因为有很多事情别人教的，始终没有自己想明白的记忆更深刻，更久远。

柳风华一直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他们相信，他会自己想通的。

良久之后，柳风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缓缓的抬起了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那……是不是说，如果今天我等张爷爷回来和他说，他同意了，我就不是……小偷了？”

听到柳风华说出这句话，柳青山和老张头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老张头一把把柳风华抱到了怀里，拍着他的后背欣慰的大声笑道：

“我就说这小子聪明，我就稀罕这小仔子。哈哈……”

“你这小子，以后有啥事一定要和爷爷说，不就是一毛钱吗？爷爷给你了。”

柳风华也高兴的搂着老张头的脖子，说了一声对不起。

柳青山对此也感到很欣慰，伸出一只手摸着柳风华的头说：

“儿子，记住一句话，‘不问自取即为盗’，意思就是没有问过主人，而自己就把不属于自己东西拿走了，那就是偷。明白了吗？”

柳风华听到后连连点头。口里不停的反复那一句话。

“不问自取即为盗，不问自取即为盗，不问自取即为盗……”

这句话，从这时开始，就牢牢的烙印在了柳风华的脑海之中，一生不忘。

随后，柳青山一定要留老张头在家吃饭，老张头也没客气留了下来。

柳青山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要说柳青山可以说是一个小全能的人，木匠的活，瓦匠的活，厨师的活都会一些。

从柳青山结婚之后，自己基本没花什么钱，这儿弄点木头，那弄点石料，自己再做点土坯，一点一点的把现在住的房子盖了起来。

如果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也会叫上他，他就又成了厨师了。

一顿小酒一直喝到了晚上十点多，柳风华早就搂着妹妹回后屋睡觉去了。

当时的东北的冬天是相当的可怕，晚上的温度零下三四十度都是常有的事，一尺来深的雪都不算什么大雪，雪后常常会伴有大风，东北话叫“大烟儿炮”。

一场“大烟儿炮”刮起来风会夹杂着雪粒迅速翻滚，如烟雾腾起将视线全部淹没；雪打在脸上像沙子打在脸上一样疼，室外气温急剧下降，对在外的任何人和动物都有着致命的危害。一场“大烟儿炮”过后，雪会像沙尘暴的沙子一样堆积，门基本上是打不开了。

喝完酒后，柳青山看到外面正在刮着“大烟儿炮”，所以也没有让老张头回家，就留这老头在家过夜了。

几天之后，柳风华放学后回到家里，看到妈妈正在一边唱着“社会主义好”，一边炒着菜，柳风华就知道外婆的病已经好了。

再之后，柳青山就又认真的复习功课，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教师转正考试。

五月中旬，柳青山参加了转正考试，回来之后一直笑容满面，感觉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六月末的一天，柳青山冲进家门，抱着祝云杰就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弄的祝云杰脸通红通红的。

小若雪看到了也叫爸爸抱着她转圈圈。

“咋了，看把你乐的，说说，让我也乐一个。”

祝云杰红着脸说到。

柳青山放下了小若雪，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妻子郑重的说到：

“刚刚接到乡教育办的通知，我的转正考试通过了，我现在是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以后我就是吃‘供应粮’的人了，户口也会转成非农业户口。”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晚上给你弄俩菜，让你喝点。”

祝云杰也是打心里为丈夫高兴。

柳青山看着妻子要去厨房做饭，马上拉住了她又宣布了另一条影响全家的消息：

“还有呢……”

祝云杰静静的盯着丈夫，等待着他的下文。

“由于全县师资力量严重缺乏，经县教育局征求乡教育办的意见，特任命我为永合村小学校长。”

……

柳青山说完半天，也不见妻子回应，只看妻子站在那里怔怔的发呆……

听到丈夫带回的两个消息，祝云杰其实真的很为丈夫高兴，熬了七八年，终于成为了正式的人民教师，以后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可是听到要到永合村去当校长，那就意味着家也要搬过去。一想到又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新开始，祝云杰心里就忍不住的有些担心害怕。

柳青山知道妻子心中所想，从后面环抱着妻子的腰，右脸贴着妻的头上，温柔的说：

“对不起，要你跟着我颠沛流离，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但这是组织上的决定，很突然，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申请去永祥村。”

永祥村，是祝云杰的娘家，那里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感觉到了丈夫的关心，祝云杰甜蜜的闭上了眼睛，静静的依偎在丈夫的怀里……

可就在这时，一道非常不和谐的稚嫩声音，打破了二人的宁静……

“爸爸妈妈，若雪也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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