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成雪 十七、刑与赎

方柏霓在电话里继续一边为初雪解说道：“唐亚纳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唐家小姐，另一个是落难的酒吧女郎。她非常享受多个男人为了争抢自己而争斗的快感。因为唐家小姐的形象会给家里带来不好的影响，给自己制造了另一重身份游戏在好几个男人中。并且从来没有答应与任何人进行深入交往。和每个男人一边暧昧一边又保持着距离也难得没有落下过什么把柄。

至于红宝石伯爵之眼就是其中一个家里做珠宝生意的富二代送给她的，半年前唐亚纳生日为了讨她欢心偷了家里的伯爵之眼，之后发现这是父亲借来展览的，价值高达近一亿，等他后悔的时候想找回，又倒霉的被唐亚纳的其他几个男人陷害，制造了一些误会让唐亚纳跟他大吵了一架，两人也因此断了联系。”

方柏霓说完的时候，初雪也将内容看完了。她勾起一抹浅笑，心里已经有数。动了动发酸的脖子喃喃开口：“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我觉得这很正常吧，在暗狱里和小雪儿朝夕相处的那些女人，在这个世上才叫做奇怪的女人。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这个唐小姐现在并不知道伯爵之泪真正的价值，反正那两个人也没有再联系过了所以难度应该不大。有把握拿到吗？”

“你问的不是废话吗，有把握如何，没把握又如何，你知道我不喜欢设想一些没发生的事情。不管最后拿到拿不到。”

“好好好，那小雪儿打算从何入手呢，我只是觉得偶尔做做规划可以看清楚那条路比较好走。”

“只要清楚自己的目的，走那条路不是走呢，我现在只想睡一觉。”

初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打开了淋浴开始洗澡。手机里好像知道了她在做什么，沉默了几秒又恍若未闻的开口：“那么等明天呢，想怎么做？”

初雪顺了顺湿润的头发：“这种白莲花，当然是要用比她更白莲花的方式。有她那些愚忠的男人在保护她，我也不好下手啊。”

“你不会吧。你跟组织里的女人可不一样，你给我注意点尺度。”方柏霓严肃道。“而且，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也有人想保护你倒是跑的比谁都快，总是爱只身犯险。”

初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向放在架子上的手机。“别说这么让我恶心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我手湿，你挂了吧。”

“好好好，不过总部这边都知道你的事情了，你的任务在总部现在人尽皆知，我恐怕暗狱里一些居心叵测的会给你找麻烦，你还是注意点，你那边天高皇帝远的，世也顾及不到，别像从前那么心大，小心把自己坑进去了知道吗。”

“知道了。”之后手机里就没有声音了，初雪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世界，安静了。

拿起手机点亮屏幕，发现电话竟然还没有挂断，心中有点意外的开口。“方柏霓你还在吗？”

“嗯。”他的声音闷闷的有点沙哑，初雪听出了一丝性感，猜想他已经睡了。“你怎么没挂电话。”

“没挂吗？可能没点到吧。还有事吗？我好困。”

“好吧，没什么事，你睡吧，晚安。”初雪等他沉默之后挂掉了电话。房间恢复了寂静，窗外的灯已经熄灭，夜晚凉薄而空洞。她伸手拉上窗帘，将台灯打开。

拿起一本书放在床头阅读起来。直到困到不知不觉的睡着过去。灯光带着暖意，点亮不大的公寓中。

过去这么多年，她每一天都在害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具体害怕什么。或者，害怕这世间生灵，一切。

初雪低下头看着被冻的通红的双脚，她竟然回到了八岁的时候，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天寒地冻，冷风萧瑟，比往年更加寒烈。

“轰隆......轰隆......”列车毫不客气的呼啸着驶过震耳欲聋，路边的枯草坚韧的扎根在冰雪中。

她才想起，这是离开那个小镇的一年后，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列车的声音，过路人的说话声，初雪来到马路对面，看了忙着给客人找钱的老人，伸手拿了摆放着的一块吊坠藏进了手心里。

快步离去。

这是她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一块色泽无暇的假玉。刚刚跑到马路旁。世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携着风雪在绿灯亮起，款款向她走过来。

他看起来不比自己大，身形外貌可以说是极品，一言一行都十分稳重，又透着危险的温柔在其中。

一眼看到就知道是不能轻易得罪接近的人，和身后的几个西装男人站在对面，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

直到他走进，将苍凉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一副对小孩说话的口气：“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不用你管。”初雪警惕的护着手里的玉坠。

“那你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吗。”

“这个谁都知道吧。”初雪毫不退让的看着他，充满了戒备。

“别再这样做了，你看起来很干净，并不适合做这些。”他突然这么说，声音并没有任何恼怒在其中。有那么一瞬间，初雪被冻的红了脸，他的眼中有着初雪看不懂的平静与冷漠，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那一刻初雪或许已经看懂，她，凌世，一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带她回去道歉，帮她付钱。明明应该生气的甩开他的手，却任由他将一切妥当。

最后两人在长椅上坐下，一人手里多了一杯热饮。初雪双手抱着热饮取暖，一边摩擦着拇指低着头，看了他一眼，试探道：“你不送我去警察局吗？”

“没必要......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初雪目光平静，两个人站在一起彼此对视，他的手上拿着未开封的饮料。

伪装的笑意宛如冰雪消融。“你这样下去这一生就毁了。”

“我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我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也根本没有未来。”初雪从位置上站起来。

“你还站在这里，能活着，就说明人间值得。”看着他苍凉澄净的眼睛，那一刻，初雪觉得，即便立刻要她赴刑场赎罪也可以，因为他说过人间值得，值得吗？

可是，她有着永远也无法赎清的罪过。

老人看向她的目光不善，仿佛摄在心间，初雪忘不掉。

这人间值得，但是，你知道吗，你眼里的女孩已经失去了留在人间的资格。

满身心的枷锁缠绕在灵魂里令她无时无刻的窒息，未能死去，活着又何妨。

后来渐渐明白，凌世，是最宽容的刑场，给她温柔以惩罚，一点点洗净一身污垢与铅华，将她由内而外的改变，教她成为能够活在人间的初雪。

后来的后来，日月星辰暗淡，灯火长明，点亮我荒芜长夜。我颠沛世间流离失所入你归途。

那个和她所处两个世界的男孩，走进了她的世间，又将她带进自己的世界。

......

“初雪只要长得漂亮，不用特训凌世也愿意无条件养着她吧。别太难为人家。”

“凌世这才多大，还以为他能有在意的女生至少还要三十年呢。”

“你是不相信凌世吗，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宠物罢了，你该看看这的小小的人除了能够讨好凌世让他开心，又能为他带来什么别的价值呢。”

“你们别这么说，只要凌世松口，好好调教一番，她将来......”修长的手指挑起女孩的下巴，昏暗的房间点亮一盏灯。温暖的光，冰冷至极。

“可不一定比我们差呢。”

那一年，他说，这些姐姐是在跟你开玩笑。他笑着拉着她的手站在那些女人面前，一眼就摄住了每一个人的气场，声音依旧温柔：“你们别胡说了，初雪不是你们。”

一句话，将她和她们区别开来。

“我不想依附你，让我去炼狱。”

“初雪，不需要的。你有我......”

“可我不信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我谁也不信。

那一年，两人对视良久，他的眼中灿若星辰，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却黯淡无光。

她目光平静，神情浅淡，心中凉薄。

“也可以不去炼狱，只是......暂时没有适合你的任务，等你长大了。”

“哦。”

等我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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