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是万分不愿在妓院里睡觉的,哪怕是在后院。
然而徒弟的伤势不允许她们再舟车劳顿地赶回峨眉派,所以她去了房顶上打坐,想着就这么待到天亮就离开。
杨逍来劝了好几次,发现这女人冥顽不化,给她披了一件氅子,拍拍屁股睡觉去了。
灭绝的听力极好,就算是在后院,也能听到前面传来的靡靡之音,尤其是自己这里异常安静,听到的声音就越来越大。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哎!真是恶心至极!”
灭绝试着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然而越念心头越乱,前几日夜里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重播。她从屋顶跳下来,一边念着“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半篇《静心咒》都还没念完,就被屋里稀碎的呼噜声打断。
灭绝退出房门看了看,从左往右数第三间,对啊!是这里啊!
她重新走进去,走到里屋的床边瞅了瞅……
“杨逍!!!你给我起开!!”
杨逍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听到湘君的怒吼,揉揉眼疑惑地问:“干嘛呀?失火啦?”
灭绝突然想到自己刚才的声音似乎太大声了些,若是给别人知道杨逍大半夜地在这里睡觉,怕是要胡思乱想了,故而压低了嗓音威胁到:“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哎呀,真烦人!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也就是你了,换做早就一巴掌抽死他了!”杨逍一边打呵欠一边迷迷糊糊地下床,左摇右晃地走到气鼓鼓的女人面前,作死地狠狠捏住她的鼻子。
灭绝愠怒,拉下脸来就要去抓他的刘海,杨逍趁机左手一围身体前倾浑身猛然用力,灭绝重心不稳往后仰倒。杨逍见此非但不拉住她,反而又加了几分力气跟着她一起跌在了地上,就在落地前,他用右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本来听了前庭传来的声音就有些静不下心,如此一番动作,灭绝更是心头不安,推了推杨逍,终于示了软:“你……你要睡这儿就睡吧,我跟你换个房间!”
杨逍撑着双臂低头看她,看见那羞红的面颊有些心动,不禁想要逗逗她:“我的房间送给别人了,现在已经没有空房了,要不~我就委屈一下自己,让一半床铺给你睡如何?”
“我……我不睡了!”灭绝偏过头不让他说话时的热气扑打在脸上,然而她没想到自己的脖子竟然更加滚烫。
杨逍见她不自在地用手捂住了脖子,用极其低沉的嗓音说道:“你若能推开我便当你走~”
“你!快住手!”灭绝扭着脖子想要甩开他,奈何推也推不动,她只得请求道,“杨逍,你别!”
不过就是蜻蜓点水,她竟已经带上了哭腔。
杨逍吓得赶紧放开她:“你……你别哭啊!我不碰你了便是!”
灭绝歪了头不理他,抬手捂着脸不想见人。良久,她才平静下来,眼里带着微红直视他的双眼:“杨逍,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我……我就是……就是想……额……那啥?我……”
灭绝抬手就是一巴掌,又问:“你为什么要放出屠龙刀出世的假消息?”
“我……我就想见见你!”
灭绝换一只手又是一耳光,继续问:“所以你骗我去那家客栈?找来两个江湖贼子下药辱我清白?!!”
杨逍的火气蹭得就上来了,咬牙切齿地反驳:“我告诉你方湘君!我杨逍虽然不是柳下惠,但也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灭绝一愣,又问:“你我之间本就有血海深仇,那你为何费尽心机用这种方式见我?”
“你这话说得不对!是你跟我之间有仇,我跟你可无怨!是你觉得我杀了孤鸿子心里有疙瘩,可是我不这么认为啊!哼!不过是一个气量狭小之人,你竟然还记了他十几年!”杨逍有些郁闷,抓着她的手不禁用上了重力道。
灭绝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叫了自己“方湘君”。自己五岁起上峨眉拜师,就再没听人这么唤自己,他又是如何得知这个俗家名的?
“他哪里值得你念念不忘了?早知道跟他比武谁死谁就能让你在心里挂念一辈子,我也输了自杀去!”
“杨逍?”灭绝的身体因为他的动作微微发抖,连叫他的名字都是颤着声儿。
“干嘛?不要啊?这次我可不听你的!”
杨逍拉着湘君坐到CHUANG上去,摸了摸荷包,掏出一方带血白手帕来。
灭绝不明所以,接过它仔细打量,觉得有些眼熟,待看到右下角的“方湘君”三个字时,好似被天雷击中一般,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杨逍:“是你?”
杨逍挑挑眉得意地把手帕抢过来收好:“怎么?没想到啊?陪你看星星的是你的仇人所以很意外?”
“……”
灭绝此刻只想打人,因为她好像忽然明白那手帕上的血是什么了!
杨逍见她不回话,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建议道:“要不咱们去看星星?!”
“看你个大头鬼!”灭绝忍不住骂了出声,起身走到外间开门就要离开。
杨逍哪里会放她走?掌风一招,大门立刻被内力拍得关得死死的,拉扯不开半分。“你去哪儿?”
灭绝见他冷笑着向自己走来,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呵呵笑道:“看星星!”
“出家人有五戒十善,其中有一条是不妄语,师太莫不是忘了?”
“我……”灭绝心里暗暗叫苦,因为你自己不知道破了多少戒了,还怕这一条?“你别过来啊!”
杨逍懒得再逗她,大胯几步将人拉进怀里紧紧箍住。
“啧~真是个傻女人~”
风平浪静。
杨逍拉过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抱着自己的女人安稳地睡到了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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