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祭 第十六章 归途

郑东家为难了，明摆着这是县太爷和自己叫板，衙门与百姓过不去，胜负自然分明，不去，又抗不过去，姚三娘做媒被拒绝已经与县衙积怨，要是再不去贺喜，衙门里怎么会善罢甘休。

如果只这一次，郑东家再怎么违心也就屈从了，原因是每年县衙都有几次把请帖送到门上，礼金的数目虽然没有这次多，但是加在一起也是不小的数目。

就不说衙门里的红白喜事，孩生娘满月，县太爷进京，巡抚来视察，都要给大户们摊派贺礼，就连县太爷崴了脚，也算做大病，给你下帖子前去慰问，表面上是进衙门县太爷相请，实际是掏腰包上供。

都说是礼尚往来，可是县太爷与老百姓从来都是犁碗子翻土——朝一面，谁能情愿，有人说衙门的礼是个大坑，永远都填不满，郑东家觉得是个无底洞，不见底。

现在郑东家夜不能寐，饭吃不下，心里的火窝得满满的，郑东家想不出万全之策，只是火烧眉毛一般地盼着柏公子速来登门，这是女儿的心愿，也是一家人的期望。

郑东家和两个儿子商量，现在咱已经得罪了衙门，以后不会有顺当的日子过，更何况朝廷腐败，官府成了无底洞，不但是货租层层加码，礼份子也是满天星一般，什么事业也抗不住这般盘剥。

窑场的利润日益下降，如果你妹妹远嫁北方，正是无依无靠，不如我们也分出一股，到北方去建窑场，那里瓦盆等陶器奇缺，生意一定好做。

老爷子有了这个意向，两个儿子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也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要不然说不定哪一天县衙逼得紧了，走投无路。

尽管郑家在当地算是红火的日子，都不愿意搬家挪地方，但是事已至此，被衙门里逼到这个份上了，也只有走这条路。

于是决定由郑东家带着小儿子郑辉去北方发展，大儿子郑永在家继续经营郑记窑场。

这些日子郑家可是忙得焦头烂额，闺女定亲，窑场分家，北上的物资就装了好几车，一切收拾妥当了，就盼着柏公子的到来。

柏公子还没有到来，搬家的车却已经装好了，可见郑东家心急如焚，也足见官僚腐败对百姓的危害，百姓们已经到了生活无望的地步，哪里是搬家，而是逃难。

郑家人中最着急的是郑小姐，柏公子如梦一般来了，梦一般走了，虽然是相亲的酒喝了，消息却也断了，她深恐忽然有一天，消息传来，她心中的柏公子就真的是个梦，再也不会有消息来了。

柏公子是郑小姐唯一的梦中情人，她已经痴情地下了决心，只要一天柏公子不登门，他就不会从这个梦中走出来。

忽然这一天丫鬟跑进来，说柏公子的车子已经到了门前，老爷已经迎出去了。

每天想着多少遍的事情，突然喜讯到了，郑小姐忽然好像是一头栽到了云雾之中，她的心脏好像不再跳动了，大脑不再思维了，不知道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了。

郑小姐只是呆呆地坐着，好像是压根就没有听到丫鬟的话，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郑小姐喜极而泣，忽然变得傻人一般。

百合王妃再次来到郑记窑场，忽然感到了不对，整个窑场的气氛充满悲凉，人人垂眉低脸。

百合王妃正在诧异，郑东家却喜出望外地迎接到跟前，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连雨天忽然见了太阳，那种渴望，那种亲切已经表露无余。

当郑东家把自己家这几天的遭遇告诉了百合王妃，并且直言不讳地告诉了自己的安排，百合王妃的心里顿时像敞开了两扇门，敞亮的如同万里晴空。

百合王妃万万没有想到，搬请郑东家这样宝贵的人才，真是天大的难事，自己几天来日思夜想，正愁着没有妥帖的办法，却是县太爷的缺德帮了自己的大忙。

百合王妃进了郑记窑场，两相惊喜，还能说什么呢，两边的人都想到一块去了，说的是搬家，做的是北上，郑东家把一切早都安排妥当了。

没有其它的变故，又担心县太爷得到了消息会从中作梗，百合王妃等人就在当天夜里，接上郑东家一家人上车赶路，眼见着亲人远走他乡，免不了一家人又痛哭了一场。

因为增加了二十多口人五辆车，这一拨人走在路上可就是浩浩荡荡了，为了避开官府的盘问，还是按照原来的办法分开走。

车子正行之间，忽见前面一个急匆匆走着的汉子，待车子到了跟前也不答话，忽然旋步靠近了车子，伸手抓住车压箱，腾身跃上了车。

百合王妃大惊，这是什么人啊，不问青红皂白就上车。押车的兵丁见了，立刻跳将过来，揪住那人扯下车去。

驾车的兵丁一见有人撒野，深恐伤到王妃，也立刻扯紧了缰绳，辕马会意，用力一个坐坡，车便停住了，他舍了鞭子，上前来一同制服那个汉子。

那个人一见面前两名壮汉，面色立刻陡变苍白，冷汗顺着鬓角淌下来，那个汉子连忙跪下来说两位客爷不要动手，我并非恶人，只因后面扑快在追拿，万望救命行善。

两个兵丁拿不得主张，百合王妃听得清楚，事情紧急，不容盘问下去，就让那人再上了车，扯条口袋让他钻了进去，塞到行李堆中。

果然不到片刻的功夫，只见后面大路上尘土飞扬，百合王妃便又扯过一条被子盖在那口袋上面，并让一个丫鬟坐了上去。

三匹马转眼之功到了跟前，为首一人提马到了车边，张眼在车上寻了一遭，然后冷冷地问可曾见到一个汉子过去？

车上的兵丁回答并没有看到有人到前面去，可能是差到路旁去了，三名扑快立马一望，道路两旁蒿草荆棘逶迤不绝，便觉得兵丁的话有道理，立刻收缰勒马在原路回转，向蒿草中寻找过去。

又行了十几里路，看看后面扑快并没有追赶上来，百合王妃让揭开被子，放那人出来，那汉子虽然身体强健，但此时已经吓得浑身透汗，体如筛糠。

那个汉子只是朝着百合王妃连连作揖，张着嘴巴，却讲不出一句话来。经过一番询问，这才知道，此人叫许铁才，是个铁匠。

因为官府订做了一批兵器，交货时拖欠了工钱，他日后去催要，却被提货的官差污说工钱已经给足了，因此发生争执，他气不过，一时火发，砍伤了官差，因此被捉拿。现在是有家难回，所以恳请客爷多捎他些路程，离得官府远了再去逃生。

听了许铁才的讲述，百合王妃说这位师傅也是不幸，我们虽然萍水相逢却是同情，不让你坐车前去，无异于害人，我们怎么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但是你到远方逃生，可有奔处吗？

许铁才见这个年轻人态度和蔼，减少了许多恐惧，回说哪有什么奔处，只好是逃一程算一程吧。

百合王妃听他这样说了，说这样说来你还是没有逃出魔掌啊，我倒是有个主意想要说给你，不知道你信不信得过我。

许铁才一听再三作揖，说我正在走投无路，还请恩人救人救到底，指条明路给我。

百合王妃心中暗喜，说你既然是铁匠师傅，我的家乡在遥远的北方，那里人际荒疏，手艺人稀缺，你要是到了那里，不仅可以躲得扑身之灾，还会成为香饽饽，会在那里大受欢迎。

你如果愿意，就不用下车了，和我们一起坐到家，以后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给你安排。

许铁才听了，就在车上给百合王妃跪倒磕头，正像是在逃命之际，救命的菩萨来到了面前，千恩万谢，说就依恩人的主意办，许铁才日后必孝犬马之劳以报答。

这正和了百合王妃的心意，说你这般的心切，我这里就应下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话算数。

百合王妃示意兵丁将许铁才扶起来坐到车上，许铁才一看不用问这一定是少当家，小伙不但是长得帅，说话也阚快，再看这女眷、仆人，说不定会家财万贯，兑现诺言必有保障，于是心安起来。

马记道，牲口有它特殊的本领，这道走一遍，人记不住，马却不忘，回来如果遇到了岔道，不用车把式赶，四匹马自己就上道了。

马更记家，归途之上车把式不用鞭赶吆喝，几匹马自会把车拉的飞快，正是三匹骝马翻蹄亮掌带起尘土飞扬；车声碌碌张弛如飞撇下道路村庄。

又加之一路上的过往盘查规矩都已经清楚了，一切都是有备无患，所以回来的时间就缩短了许多。

还没有用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边境，百合王妃请回来的老乡，谁也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过边境的时候又是起早贪黑过的，所以谁也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了。

古城祭风格写实，主张故事性，传达感情，谢谢书友光临，求鲜花，求收藏，求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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