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仵今法 第21章：会动的骸骨，指向六百年前的秘密

电梯下行的失重感让宋断有种堕入黄泉的错觉。

凌晨一点十七分，法医中心六楼，小刘带着哭腔的汇报还在陈锋的手机免提里回荡：监控里显示，半小时前，解剖台上的骸骨右手，突然抬起来指了个方向。我一开始以为是光影错觉，但回放慢放，骨头真的动了！

放你娘的屁！陈锋吼回去的瞬间，电梯门在四楼叮地一声开了。

门外站着叶守一。

那个本该查无此人的老中医，此刻就拄着竹杖站在走廊中央，昏黄的应急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扭曲而细长。他看了电梯里的三人一眼，目光在宋断脸上停留了半秒，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悲悯的笑。

时间到了。他说。

然后转身，消失在楼梯间。

陈锋拔腿就追，苏晴紧随其后。只有宋断僵在电梯里，手脚冰凉。他听懂了叶守一那句话——不是现代汉语，是明代官话，带着南京腔的明代官话。那句话在六百年前，是刽子手手起刀落前的送行词。

时间到了。

是指骸骨异动的时间？还是他宋断再次死亡的时间？

他冲出电梯，解剖室的门就在眼前。厚重的铅化门紧闭着，门缝下透出一线光，却静得可怕。小刘瘫坐在门口，脸色惨白：我……我听见里面有声音，像指甲刮铁皮……

陈锋二话不说，抬脚就踹。铅化门纹丝不动。

反锁了。苏晴冷静地按动密码盘，但是密码锁从内部锁定的话，外部应该用管理权限可以打开。她输入自己的工号，系统显示：内部手动锁死，需物理破坏。

宋断的瞳孔骤然收缩。明代棺椁入殓时，也会从内部上子孙钉，寓意让死者安息，永不惊扰。那钉子一旦敲上，除非起坟盗墓，否则外面绝对打不开。

让开。他沉声道。

陈锋和苏晴下意识退后半步。只见宋断后退三步，深吸一口气，突然加速前冲，右肩狠狠撞在门锁位置。那不是现代破门技巧，是明代仵作开棺验尸时的撞门法——找准棺椁最薄弱的榫卯处，一下撞开。

砰！

铅化门竟然真的裂开一道缝。

宋断第二次撞击，门锁变形，门轰然洞开。

一股冷风从解剖室里卷出来，带着福尔马林、血腥气和另一种说不清的味道。宋断太熟悉那种味道了，那是死亡超过百年的气息，是古墓里刨出来的腐朽味。

解剖台上，那具从水泥桶里取出的骸骨，静静躺着。

但它的右手，原本平放在身侧的尺骨、桡骨，此刻竟向上抬起约三十度。食指的掌骨和指骨，清晰无误地指向东南方向的墙壁。

苏晴第一个冲过去，却被宋断一把拉住。

别动。他声音嘶哑，它在指路。

小刘哆哆嗦嗦地调监控。

画面显示，凌晨零点四十七分，解剖室空无一人。骸骨安静地躺着。零点五十九分，无影灯突然闪烁了一下。一点整，骸骨的右手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缓缓抬起。整个过程持续了十七分钟，在一点十七分定格成现在的姿势。

一点十七分。

宋断前世被腰斩的时辰。

苏晴戴上手套，想触碰骸骨，被宋断再次拦住。他俯下身，耳朵贴近骸骨的手掌，闭上了眼。

你在干什么？陈锋皱眉。

听骨音。宋断轻声说，明代验尸，骨会唱歌。

他听不见声音，但他能感觉到——这具骸骨的密度不对劲。他起身，从器械柜里取出一把骨锤，这是现代法医用来敲骨听音的工具，和明代的问骨锤异曲同工。

他轻轻敲击骸骨的肩关节。

咚——

声音沉闷，却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

宋断的脸色变了。他立刻敲击髋骨、颅骨，声音都是同样的沉闷中带着空洞。这不是正常骨质的声音，这是骨内有异物的声音，而且是金属。

CT机！他转头对苏晴说，全身骨骼CT！

苏晴如梦初醒，立刻启动靠墙的那台便携式CT。三人合力将骸骨推上扫描床。机器转动，发出嗡嗡声。宋断盯着屏幕，手心全是汗。

图像一点点生成。

骸骨的每一根骨头，在CT下都显示着细密的纹路。但这些纹路不是骨裂，而是刻痕。密密麻麻的刻痕，像某种文字，布满了整副骨架。

这不可能……苏晴喃喃道，提取时没有这些痕迹，我亲自清洗的……

陈锋一拳砸在桌上：有人动过尸体！

不。宋断摇头，指着屏幕，这些刻痕在骨内，不是表面。是生前用特殊药物腐蚀，死后才显现的。他顿了顿，明代东厂，管这个叫骨书，用来给死士传密信。

他放大了右手食指的图像。指骨的刻痕最清晰，是一串符号，和青砖上的符号、玉佩上的符号，完全一致。

而指骨的末端，CT显示出一个金属关节。

那不是现代医用的钛合金，是纯银打造的指关节，精巧如艺术品，与骨头严丝合缝地长在一起。

明代……义肢。宋断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有锦衣卫千户级别的死士，才会在断指后植入这种银关节，以示忠诚。

苏晴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回解剖台。她拿起骸骨的右手，用手机的手电筒光从指骨缝隙照进去。

有字！

在银关节内侧，刻着三个篆字：宋明月。

宋断的女儿。

他女儿的名字。

宋断的世界在旋转。

他记得自己女儿左手有六指，小时候他亲手用银线给她编了个指套，上面就刻着明月二字。那是他作为仵作父亲，唯一能给的护身符。

可女儿死在永乐元年，建文帝失踪后的那场大清洗里，死时不过十五岁。

现在，六百年后，这副骸骨的银关节上，刻着他女儿的名字。

不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年龄不对。这副骸骨是三十岁左右的男性，不可能是明月。

但刻痕是明代的。苏晴语速极快，我用光谱仪测了，银的纯度达不到现代标准，含铅量符合明代工艺。这是真品。

陈锋的手机又响了。是技术科：陈队！骸骨指的方向，那堵墙……墙里面是空的！

三人同时看向那面墙。

墙面贴着洁白的瓷砖，看起来和其他墙壁毫无二致。但宋断知道，骸骨指的路，从不出错。他走过去，用骨锤轻轻敲击墙面。

咚咚。

空心的。

陈锋立刻打电话叫技术开锁和拆除人员。但宋断已经等不及了，他抄起解剖台上的骨锯，对准瓷砖缝隙就插了进去。

你疯了！苏晴想阻止。

明代的墙，都有暗砖。宋断咬着牙，手腕用力，瓷砖应声而裂，建文帝逃跑时，就是靠南京皇宫的暗砖密道。

一块、两块、三块……

瓷砖后面是水泥，水泥后面是红砖，红砖后面，是一块青砖。

不同于其他红砖的尺寸，这块青砖长约四十厘米，宽二十厘米，厚十厘米，是标准的明代城砖规格。砖面上刻满了符号，密密麻麻，像一篇檄文。

宋断的手在抖。

他认出了开头的几个字。那不是符号，是九叠篆，明代官方密文专用字体。那四个字是：

告宋断书。

告宋断书。

一封写给他的信，写在青砖上，封在墙里六百年，由一具会动的骸骨指引，在今天凌晨一点十七分，送到他手里。

陈锋用撬棍撬开青砖。砖后是一个小小的空洞，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泛黄的纸。

宋断展开那卷纸。

那是半份验尸报告。

笔迹是他的。是他六百年前的笔迹。

报告上写着：建文四年六月十三，奉旨验尸。男尸一具，年约三旬，自焚于宫中。然骨相有异，舌骨未炭化，且……

报告在这里断了，被人撕掉了下半截。

而纸的背面，有现代的钢笔字迹，凌厉而仓促：

另一半在你徒弟手里。——叶

解剖室的门再次关上了。

这次是从外面锁死的。小刘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带着哭腔：陈队！监控显示！监控显示……

显示什么？！陈锋吼道。

显示你们三个人，在解剖室里，和空气说话。小刘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监控画面里，只有你们三个，那具骸骨……根本不在解剖台上！

宋断猛地回头。

解剖台就在他身后，骸骨静静躺着，右手还指着墙壁的方向。

但监控画面里，解剖台是空的。

苏晴的平板电脑还连着监控主机，她调回一分钟前的画面——画面里，宋断、陈锋、苏晴三人围在墙边，而他们身后本该有骸骨的解剖台，确实空空如也。

有两种可能。苏晴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要么，监控被篡改了。要么……

她没说完，因为宋断已经拿起了那块青砖。

在砖的底部，有一行现代刻痕，新鲜，锐利，像是刚刚刻上去的：

别信监控，信你的尸。——叶守一

凌晨一点三十四分。

宋断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他点开，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一个穿着明代仵作官服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具焦尸验尸。男人的侧脸，和他现在的脸，一模一样。

照片的拍摄日期是：2024年3月15日。

林默坠楼那天。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

欢迎回来，宋大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