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在茅家埠货栈歇息一夜,纪晓岚臂上伤势好了大半,精神也恢复不少。芸娘一早便进城打探消息,纪晓岚与杜小月则留在院中,商议如何接触那神秘的“烟雨楼”。
“烟雨楼既是清风阁联络点,必然戒备森严,寻常人难以接近。”纪晓岚沉吟道,“梅先生让我们‘见机行事’,想必有其深意。我们或可先以寻常游客身份前往孤山,观察一番再作计较。”
杜小月点头称是。两人向留守的老伙计打听了孤山与烟雨楼的大致方位,便稍作易容,纪晓岚换上寻常文士青衫,杜小月则戴了顶遮面帷帽,扮作游湖的兄妹,出了货栈,沿湖迤逦而行。
时值初夏,西湖波光潋滟,苏堤白堤垂柳如烟,画舫往来,笙歌隐隐。远望孤山,宛如碧玉浮于水面,亭台楼阁掩映在葱茏林木之中。
两人雇了一叶小舟,摇向孤山。舟子是个健谈的老汉,听闻他们要去孤山,便笑道:“两位客官是去放鹤亭赏景,还是去林和靖墓前凭吊?如今孤山下最热闹的,要数那‘烟雨楼’了,新开的酒楼,气派得很,据说背后的东家来头不小,等闲人连门都进不去哩!”
纪晓岚心中一动,顺势问道:“哦?这烟雨楼竟如此难进?”
舟子摇橹道:“可不是嘛!寻常富商巨贾,若无引荐,连雅座都订不上。据说里面招待的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名士才子,吃的喝的看的听的,都是顶好的玩意儿,价格自然也贵得吓人。老汉我曾远远瞧过一眼,那楼阁建得,啧啧,比官家的园子还气派!”
说话间,小舟已靠近孤山码头。但见山脚下果然矗立着一座三层楼阁,飞檐翘角,碧瓦朱甍,气势不凡。楼前临水处有一大片荷花荡,此时虽未到盛花期,但荷叶田田,也别有一番风致。楼侧悬挂着一副黑底金字的楹联:“烟锁湖心寺,雨迷柳浪莺。”笔力遒劲,意境空濛。
楼外人流如织,却多是在外围观赏景致,真正能踏入那朱漆大门者寥寥无几。门口站着两名青衣小厮,看似迎客,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往来行人。
纪晓岚与杜小月付了船资,登上码头,并未立刻靠近烟雨楼,而是先在孤山上随意游览。放鹤亭、林逋墓、西泠印社……一路行来,纪晓岚看似赏景,实则暗中观察烟雨楼周遭环境、人员进出规律以及可能的暗哨布置。
行至一处僻静山石后,纪晓岚低声道:“此楼防卫森严,明哨暗卡不少,硬闯绝非良策。需得寻个由头,光明正大地进去。”
杜小月蹙眉道:“我们在此人生地疏,又无引荐,如何能进?”
纪晓岚目光扫过不远处西泠印社的门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或许……可以从‘雅’字入手。”他指了指自己,“我好歹顶着个翰林院侍读的虚名,虽不便明言,但装作一个附庸风雅、略通文墨的落魄书生,总还是使得的。这西湖之畔,文人荟萃,最重才名。若能在左近弄出些动静,引得楼中之人主动相邀,岂不省事?”
杜小月眼眸一亮:“先生是说……扬名?”
“不错。”纪晓岚颔首,“听闻西湖边常有文人雅集,吟诗作对,品评书画。我们便去凑凑热闹。”
两人下山,来到湖滨一处较为热闹的茶肆。此时正值午后,茶肆中坐了不少文人墨客,或高谈阔论,或挥毫泼墨。中央一张大案上,铺着宣纸,似乎正在举行一场小小的诗会。
纪晓岚与杜小月拣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壶龙井,静静观察。只听那些文人议论的,多是些风花雪月、应制唱和之作,虽辞藻华丽,却少了几分真性情与筋骨。
这时,一位身着锦袍、看似颇有身份的富商起身,朗声道:“今日诸位高才云集,鄙人新得一幅米南宫《苕溪诗帖》摹本,虽非真迹,却也颇得神韵,愿悬于此,请诸位品题,最佳者,鄙人愿以纹银五十两相赠!”
众人闻言,皆围拢过去观看那帖。纪晓岚也随众上前,只见那摹本笔力雄健,酣畅淋漓,确已深得米芾“沉着痛快”之三昧,不由暗暗点头。
那富商见众人称赞,面露得色,又道:“光品题未免单调,不若以此帖意境为题,诸位即兴赋诗一首,如何?”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不少。即兴赋诗,最考较急才与底蕴。众人虽有心那五十两银子,却也不敢轻易出手。
纪晓岚见时机已到,便上前一步,对那富商拱了拱手:“在下纪岚,游学至此,见猎心喜,愿试一首,班门弄斧,还望诸位勿笑。”
众人见他衣着普通,面生得很,皆露怀疑之色。那富商倒是颇有气度,笑道:“这位纪公子请。”
纪晓岚略一沉吟,目光扫过窗外湖光山色,又回到那帖上纵横的笔墨,朗声吟道:
“蜀素夸奇绝,苕溪忆旧游。
烟云生腕底,风雨入毫头。
快意书难尽,沉雄境自幽。
何当临绝顶,一洗古今愁。”
此诗一出,满座皆惊!不仅紧扣《苕溪诗帖》的意境与米芾书风,更将观帖之感与自身抱负融为一体,气象开阔,格调高古,绝非寻常腐儒所能为!
那富商更是击节赞叹:“好!好一个‘烟云生腕底,风雨入毫头’!好一个‘一洗古今愁’!纪公子大才,这五十两银子,当之无愧!”当即命人取来银两。
纪晓岚却摆手推辞:“在下偶有所感,信口胡诌,岂敢受此厚赠?若能以此诗会友,便是幸事。”
他这番谦逊姿态,更赢得众人好感。当下便有不少文人上前与他攀谈,询问籍贯师承。纪晓岚只含糊应对,说是北地学子,慕西湖盛名而来。
这番动静,果然引起了不远处烟雨楼的注意。不过一炷香功夫,便见一名青衣小厮匆匆而来,走到纪晓岚面前,躬身道:“这位纪公子,我家主人有请,楼内备有清茶雅座,愿与公子品茗论诗。”
纪晓岚与杜小月对视一眼,心知鱼儿上钩了。他故作讶异:“哦?不知贵上是……”
小厮恭敬道:“我家主人便是这烟雨楼的东家,素爱结交天下才俊。见公子方才诗才卓绝,特命小的来请。”
“既蒙厚爱,敢不从命?”纪晓岚微微一笑,与杜小月一起,随着那小厮,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向那戒备森严的烟雨楼走去。
踏入朱漆大门,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楼内陈设极尽雅致,却不显奢靡,琴筝悠悠,檀香袅袅。往来侍者皆步履轻盈,神情恭谨。那小厮并未在一楼停留,引着二人径直上了三楼,来到一处临湖的静室。
静室宽敞,布置清雅,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气韵生动。窗前设一棋枰,黑白子散落其上,似是一局未竟之棋。一名身着月白长衫、头戴方巾的中年文士正背对着他们,凭窗远眺湖景。
听到脚步声,那文士缓缓转过身来。但见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目光温润中透着睿智,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气质超凡脱俗。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文士声音温和,目光在纪晓岚和杜小月身上一扫,尤其在纪晓岚脸上停留片刻,似乎看穿了什么,却并不点破,“在下姓风,单名一个‘清’字,暂为此间主人。方才闻公子湖畔佳作,清音绝俗,心向往之,故冒昧相邀,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纪晓岚心中凛然,此人气度非凡,绝非普通商贾,十有八九便是清风阁的重要人物。他拱手还礼:“风先生过誉了。在下纪岚,这是舍妹。游学之人,偶得俚句,能入先生法眼,实属侥幸。”
风清微微一笑,示意二人落座,亲自执壶斟茶:“纪公子过谦了。‘烟云生腕底,风雨入毫头’,此等句,非胸有丘壑者不能道也。观公子气象,怕是并非寻常游学士子吧?”他话语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洞察力。
纪晓岚知道瞒不过这等人物,索性坦然相对,目光直视风清:“风先生慧眼。在下确实有些难言之隐,此番冒昧前来,实是有要事,欲寻访故人。”
“哦?”风清挑眉,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不知纪公子欲寻何人?”
纪晓岚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他念的,正是那日绿衣女子留下的铜钱符上,除了符文外,另一面刻着的一行小字。
风清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温润。他放下茶杯,凝视纪晓岚,语气依旧平和,却多了几分郑重:“远客携‘信’而来,所为何事?”
纪晓岚知道关键时刻已到,沉声道:“为了一件失落已久的‘旧物’,也为求一个‘公道’。”
风清沉默片刻,目光似无意般扫过窗外湖面,忽然道:“杭州近日风雨颇多,湖上浪急,纪公子与令妹还是少出门为妙。若不嫌弃,可在鄙处小住几日,待风平浪静,再行打算,如何?”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要将他们“保护”起来,或者说,暂时控制住。
纪晓岚心念电转,知道此刻不能示弱,也不能完全顺从,需得显示一定的实力与价值,方能赢得平等对话的资格。他看了一眼窗边的棋枰,笑道:“风先生雅人深致,这局棋……似乎颇为精妙,不知可否赐教一局?”
风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抚须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纪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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