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秦烈那一声“谢主隆恩”,余音未散,却比任何嘲讽都来得更加刺耳。
金碧辉煌的集英殿,仿佛被他笑声的余波震得仍在嗡鸣。
殿梁上簌簌而落的灰尘,像是对这场荒唐闹剧的无声注脚。
皇帝坐在龙椅上,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死人般的青白。他维持着天子的威仪,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早已被屈辱的潮水浇得只剩一缕摇摇欲坠的青烟。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那个依旧挺拔如枪的背影,那个在朝堂之上将皇帝逼到墙角的男人,每个人的心中都翻涌着惊涛骇浪。
恐惧、愤怒、不甘,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
规则,在这个男人面前,脆弱得同一张纸。
宴会接近尾声。
歌舞早已停歇,丝竹之声也无人敢再奏响。宫人们垂着头,脚步放得极轻,收拾着残羹冷炙,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扰了这殿中一触即发的死寂。
气氛僵硬到了极点,却又诡异地维持着皇家最后的体面。
就在这凝滞的空气中,一个身影动了。
宰相韩章,这位须发皆白、在朝堂上屹立三朝不倒的文官领袖,缓缓站起了身。
他手中端着一杯酒,酒液清澈,倒映着他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锦绣官袍下的身体没有一丝颤抖。他穿过那些或畏惧、或怨毒的目光,径直走到了秦烈的面前。
全场的视线,瞬间聚焦在这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百官之首,是手握笔杆、权倾天下的宰相。
一个是北境之王,是手握屠刀、无法无天的军阀。
文与武的巅峰,在此刻对峙。
韩章的脸上,已经收敛了之前所有的情绪,无论是看戏的闲适,还是后来的凝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者对后辈的温和与欣赏,一种只有真正的大权在握者才能流露出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爱才”之相。
“秦将军。”
他开口,声音醇厚,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力量,瞬间驱散了殿内的部分寒意。
“年少有为,锋芒毕露,是好事。”
韩章的目光落在秦烈年轻却写满风霜的脸上,话语意味深长。
“但过于锋利的刀,也容易伤人伤己。”
他顿了顿,将手中的酒杯微微向前一递,姿态放得极低。
“老夫不才,一生所学,不过‘制衡’二字。今日见将军之风采,心甚喜之。愿收将军为门生,将这治国安邦之道,与将军共同探讨。”
“也教将军,如何藏锋入鞘,如何调和阴阳,成为真正上能安社稷、下能抚万民的一代名臣。”
轰!
这句话,比之前秦烈扔出的“通敌叛国”还要让朝臣们震惊!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剧烈地收缩。
拉拢!
这是毫不掩饰的拉拢!
韩章,这位文官集团的领袖,竟然当着皇帝的面,向秦烈抛出了橄榄枝!
成为宰相门生!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秦烈将不再是一个孤悬于外的军阀莽夫。他将得到整个文官集团的背书,他的武力将与文官的权力相结合。到那时,他便是真正的权倾朝野,再无人可以撼动!那“拥兵自重”的污名,也将被彻底洗刷干净!
无数人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嫉妒与渴望。
这是他们奋斗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通天之路!
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刚刚才松弛下去的肌肉再次绷紧。他死死盯着韩章的背影,眼神深处是翻江倒海的惊怒和忌惮。
一个孤臣,他有无数种方法去对付。
可一个与文官集团合流的秦烈……那将是颠覆皇权的噩梦!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秦烈。
他们都以为,甚至都笃定,秦烈会立刻躬身谢恩。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没有人。
然而,秦烈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感激,没有激动,只有一种看透了本质的淡漠。
他看着韩章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摇了摇头。
“韩大相公。”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的好意,本将心领了。”
韩章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客气一番。
“不过。”
秦烈的话锋陡然一转,变得锐利起来。
“你的治国之道,太软。”
韩章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凝固。
“软得像这京城的脂粉,软得像你们这些大人物的肠肚。”秦烈伸出手指,指了指殿外那片被灯火照亮的黑暗,“这世道,豺狼当道,饿鬼横行。你跟它们讲道理,它们只会把你连皮带骨吞下去。”
他收回手指,手掌“啪”的一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那柄染过无数蛮族鲜血的黑色战刀,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意志。
“本将,不信你们的笔杆子。”
秦烈的目光,从韩章那双保养得极好、连一丝薄茧都没有的手上扫过,眼神中的轻蔑不加掩饰。
“我只信我手中的刀。”
“刀,才能让豺狼学会什么叫规矩。刀,才能让饿鬼明白什么叫敬畏。”
他松开刀柄,端起桌上那杯未曾喝完的酒,对着韩章,也对着这满殿的王公大臣,缓缓举起。
“道不同。”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手腕一翻,酒杯坠地。
啪!
清脆的碎裂声,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一个文官的脸上。
“不相为谋。”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秦烈再也没有看脸色已经铁青如猪肝的韩章一眼。
他猛地转身,黑色的大氅在空中甩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他迈开大步,径直向殿外走去。
那沉重的军靴踩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发出的“咚、咚”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韩章和整个文官集团的心脏上。
彻底的决裂!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秦烈用最狂傲、最直接的方式,拒绝了宰相的招揽,将整个文官集团的脸面,扔在地上,狠狠地踩进了泥里!
韩章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他眼中那点温和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杀意。
龙椅之上,皇帝紧绷的身体,却在这一刻,无声地松弛了下来。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好!
好一个狂妄的秦烈!
只要他不和文官穿一条裤子,那他终究只是一个孤臣。
孤臣,就好控制!
……
宫门外,月朗星稀。
巨大的朱红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殿内所有的压抑与阴谋。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京城独有的、混杂着尘土与奢靡的复杂气息。
顾廷烨一身玄甲,牵着两匹神骏的北境战马,早已在约定的位置等候多时。
他看见秦烈那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内走出,脸上紧绷的神情瞬间一松,快步迎了上去。
“大哥!”
顾廷烨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刚才殿里的动静,就算隔着这么远,我都听到了个大概!您那笑声,把宫墙上的鸟都给惊飞了!”
他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秦烈,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激动。
“我听说,您连宰相的面子都驳了?这一下,可是把满朝的读书人都给得罪光了。以后这京城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秦烈接过缰绳,动作行云流水,一脚蹬鞍,翻身上马。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勒住马缰,回望了一眼身后那巍峨森然的皇城。
灯火辉煌,亭台楼阁,在夜色中勾勒出繁华的轮廓。
但在他的眼中,这繁华之下,是深入骨髓的腐朽与恶臭。
一股压抑不住的豪气,自他胸中勃然而发。
“路不好走?”
他嗤笑一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顾廷烨。
“那就用刀,杀出一条路来!”
顾廷烨闻言,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翻身上马,与秦烈并肩而立,手中的长枪因为主人的激动而微微颤动,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大哥真乃神人也!”
“这京城的规矩,早就该改改了!一群只知道动嘴皮子的软骨头,凭什么对我们这些在边境流血卖命的兄弟指手画脚!”
“小弟愿随大哥,在这京城里,杀他个天翻地覆!”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是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与疯狂。
“驾!”
秦烈低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发出一声长嘶,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前冲去。
顾廷烨紧随其后。
清脆而密集的马蹄声,踏碎了长街的寂静,也踏碎了这座千年帝都,虚伪而脆弱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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