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绵宝宝规则生存 第十章

那微弱的、持续性的啜泣声，并没有因为我的僵直和恐惧而消失。它像一条冰冷滑腻的海蛇，缠绕在屋子的每一寸空气里，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有时又仿佛直接源自于我那面布满孔洞的墙壁内部。我捂住耳朵，将头深深埋进膝盖，但那声音仿佛能穿透血肉和骨骼，直接回响在我的脑腔之中。

远离五十米。条例冰冷地指示着。

可我无处可去。

小屋是我的囚笼，也是我唯一已知的、相对安全的掩体。外面是规则密布的比奇堡，是可能存在的“互助”邻居，是昏黄压抑的天色，是更深不可测的危险。出去，可能死得更快。

我蜷缩在床铺与墙壁形成的夹角里，那是整个房间我感觉最“坚固”的角落。啜泣声幽幽地折磨着我的神经，饥饿和干渴也在持续消耗着我的体力。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压力，让我处于一种半麻木的恍惚状态。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那啜泣声，成了度量这无尽煎熬的唯一标尺。

不知过了多久，啜泣声依旧，但我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是光线。

窗外那持续了许久的、令人不安的昏黄色，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褪去。不是变得明亮，而是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色彩逐渐变淡，稀释，最终，一种近乎病态的、带着灰白底色的淡绿色，开始笼罩比奇堡。

这种绿色并不让人感到生机，反而像某种陈年铜器上生长的霉斑，或者久病之人皮肤下的淤青。它让整个海底世界看起来更加诡异，更加……不洁。连远处发光珊瑚的光芒，在这种绿光的映衬下，都变成了阴森的鬼火。

天色的变化似乎也影响到了那啜泣声。它没有消失，但音调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少了几分悲伤，多了几分……焦躁？像是某种东西在催促，在不满。

我依旧不敢动弹，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头，依靠着体内最后一点能量储备和意志力，死死支撑。嘴唇因为干渴而开裂，每一次轻微的舔舐都会带来刺痛。胃部的灼烧感已经变成了一种麻木的空洞。

我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不等规则或者“它”来收割，我自己就会在这角落里无声无息地腐烂。

水。我还有今天的取水份额。

这个念头像一点微弱的火星，在绝望的黑暗中闪烁了一下。取水处不算远，但意味着要离开小屋，暴露在那淡绿色的诡异天光下，暴露在可能存在的“互助”请求下，也暴露在那无处不在的、被条例明确定义的啜泣声中。

风险巨大。

但不去，我很可能会因为脱水而失去行动能力，那时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

权衡，永远是令人痛苦的。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蜷缩的欲望。

我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和虚弱而微微颤抖。我走到门边，再次仔细聆听。啜泣声依旧，没有其他异响。

深吸一口那带着霉绿气息的、令人作呕的空气，我猛地拉开门，闪身而出，并以最快的速度向饮水处冲去。

淡绿色的光线洒在身上，有种粘滞的、仿佛被某种粘稠液体包裹的不适感。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其他居民，比之前更加空荡。整个比奇堡像一座被遗弃的、正在缓慢病变的城市。连蟹堡王都显得异常安静。

我无心他顾，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饮水处，用尽全身力气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

终于到达。按下按钮。水流涌出。我贪婪地俯下身，大口吞咽着。水的清凉暂时压下了喉咙的灼痛，但也仅仅如此。

就在我准备接取更多（withinthelimitofthreetimes）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饮水装置基座的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不是官方告示那种规整的金属牌，而是一小片皱巴巴的、材质不明的暗黄色纸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个本子上匆忙撕下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又是规则？隐藏规则？

我迅速左右张望，确认无人，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抽出那张纸片，攥在手心，接满水后，头也不回地冲回了小屋。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手心因为紧握那张纸片而被汗水浸湿。

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走到窗边，借着那病态绿光，展开纸片。

上面的字迹潦草、扭曲，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恐惧或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写下，用的是一种暗红色的颜料，像是……干涸的血？

【它们不喜欢被忽视】

·啜泣声需要回应，但不是用语言。试着……哼唱。不成调的也行。但不能停下，直到它离开。

·绿色的天是“清理”的信号。待在室内。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门。不要相信窗外任何移动的影子。

·“互助”是陷阱。拒绝所有。代价比“再教育”更直接。

·留意“干净”的东西。过于干净，往往是“它”刚经过的痕迹。

·你身上的“标记”在加深。小心水。尤其是……静止的水。

纸片上的信息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瞬间凿穿了我勉强维持的镇定。

它们？清理？标记？

每一条都指向更深的恐怖。

尤其是最后一条。“你身上的‘标记’在加深。”是指我胸前皮肤的异样感吗？“小心水。尤其是……静止的水。”饮水处的水是流动的，暂时安全？那我屋子里的呢？如果……如果出现静止的水……

而第一条，直接回应了我此刻正在经历的折磨——啜泣声需要回应。哼唱？

我看着手中这张仿佛带着不祥温度的纸片，又抬头望向窗外那弥漫的、令人窒息的淡绿色。

新的规则，以这种非官方的、充满绝望气息的方式出现了。

它来自谁？是之前的“神秘人”吗？还是另一个知晓内情的、挣扎求生的存在？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生存的游戏规则，再次改变了。而代价，似乎正以我无法理解的方式，悄然累积。

啜泣声，还在继续。

哼唱……吗？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像样的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