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途第六人的征途 第十一章 针尖对麦芒（二）

下半场的哨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篮球馆里凝滞的空气。?

海云大学开球的瞬间，陈浩就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侵略性。他像头嗅到血腥味的猎豹，贴着边线完成三次连续变向，运球的节奏快得几乎拉出残影。炎烈的后卫被晃得重心偏移，眼睁睁看着红色球衣擦着自己的肩膀掠过，带起的风里还带着海云大学特有的雪松沐浴露味道。?

“拦住他！”炎烈队长的吼声在馆内炸响。?

云也从斜后方斜插过来，膝盖几乎弯成九十度，右手精准地切向陈浩的运球手。这记抢断又快又狠，指尖几乎要触到球皮的瞬间，陈浩却突然将球往空中一抛——不是传给队友，而是用手腕的巧劲让球在篮板上弹了一下，随即像长了眼睛般落回自己怀里。?

“漂亮！”海云的替补席跳起来欢呼。?

陈浩落地时顺势撞开云也的防守，身体在空中舒展成弓状，右手抓着球狠狠砸向篮筐。“哐当”一声巨响，篮筐发出痛苦的呻吟，震得篮网簌簌作响。他吊在篮筐上晃了两下，金色发梢扫过篮板，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云也身上，带着胜利者的张扬。?

33:31。?

云也扶着膝盖喘气，刚才被撞击的肩膀传来阵阵钝痛。他看着陈浩从篮筐上跳下，红色球衣的号码在灯光下泛着光，突然想起高中训练时，老教练总说：“真正的巨星，能把不合理的球变成合理的绝杀。”那时他总以为这是夸张，直到此刻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轮到炎烈进攻，云也在三分线外接到传球。这次陈浩的防守贴得更紧，几乎把鼻尖都要碰到他的肩膀上，呼吸的热气喷在云也的脖颈上。“刚才那下够劲吗？”陈浩的声音带着笑意，膝盖却悄悄顶了云也的小腿一下，“这才是海云的强度。”?

云也没理会这小小的挑衅，左手突然往右侧虚晃。陈浩下意识地横移半步，露出的破绽转瞬即逝，却被云也牢牢抓住。他像颗出膛的子弹般从左侧突破，右手运球的幅度极大，几乎要擦着地板滑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直冲篮下时，云也的身体突然向后一仰——?

这是个近乎违背物理规律的后仰跳投。他的腰腹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身体与地面形成三十度角，右手手腕轻轻一抖，篮球顺着指尖划出彩虹般的弧线。陈浩扑过来封盖的手停在离球五厘米的地方，指尖能感受到球皮掠过的气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球钻进篮网。?

“唰——”空心入网的声音清脆得像冰棱碎裂。?

34:33。?

炎烈的观众席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有人把加油棒都捏扁了。云也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后腰的旧伤传来熟悉的刺痛，他却对着陈浩扬起下巴，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蓝色球衣上晕开深色的圆点。?

陈浩拍了拍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有点意思。”?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的对抗强度直线升级。海云大学的中锋在抢篮板时用肘子撞开炎烈队员，裁判的哨声刚响，海云的后卫就故意把球砸在炎烈队长的腿上。馆内的情绪也变得躁动，红蓝两色的声浪在空气中碰撞，连场边记录台的老师都攥紧了笔。?

最惊心动魄的一幕出现在第三节还剩四分钟时。?

陈浩在中场抢断后发起快攻，持球冲向前场的过程中，突然一个急停变向，甩开了所有防守队员。就在他准备完成快攻扣篮时，云也像道蓝色闪电从斜后方追了上来。两人在空中形成对峙，云也的右手死死按在篮球上，陈浩的左手则卡住他的腰，肌肉碰撞的闷响在馆内清晰可闻。?

“放手！”陈浩低吼着发力。?

云也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汗水流进眼睛里带来刺痛，却死活不肯松开。两人在空中僵持了半秒，篮球最终从两人手中脱落，砸在地板上弹出界外。落地时云也的脚踝崴了一下，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

“没事吧？”队长立刻跑过来，伸手要扶他下场。?

云也摇摇头，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疼痛像电流般窜上来，但还能坚持。他抬头看向陈浩，对方正弯腰捡球，红色球衣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成深褐色，金色发梢黏在脖颈上，却依旧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裁判！这球明显是他犯规！”海云的教练在场边怒吼，西装外套被他扯得歪歪斜斜。?

裁判摇了摇手指，示意球权归炎烈。这个判罚引来了海云支持者的嘘声，有人甚至往场内扔了个空矿泉水瓶，在地板上滚出刺耳的声响。?

云也突然举起右手，对着观众席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这个动作让喧闹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总是沉默的15号，竟然会主动平息主场的争议。?

“专注比赛。”云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他扶着队长的胳膊慢慢站直，脚踝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我们要赢的是球，不是气势。”?

陈浩把球扔给裁判，目光复杂地看着云也。他突然想起高中时的全国总决赛，最后三分钟球队落后五分，是云也在替补席上突然站起来说：“把球给我，我来投。”那时这个总是低着头的少年，眼睛里也闪烁着同样的光。?

比赛重新开始后，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炎烈的配合变得更加流畅，云也的传球像手术刀般精准，总能在防守的缝隙中找到队友。海云虽然依旧保持着进攻火力，但陈浩的单打独斗明显增多，队友的跑位渐渐变得混乱。?

第四节还剩两分钟时，比分58平。?

云也在三分线外持球，面前的陈浩已经气喘吁吁，金色发梢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被灯光拉得很长，像两柄即将出鞘的剑。?

“还记得高三那场加时赛吗？”陈浩突然开口，声音因为缺氧而沙哑，“你最后那个三分，其实是踩线了。”?

云也的运球动作顿了顿。他当然记得，那个球让球队输掉了晋级资格，他在更衣室里把自己锁了三个小时，听着外面队友收拾行李的声音，指甲抠掉了战术板上的三层漆。?

“但裁判没吹。”云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像现在，球还在我们手里。”?

话音未落，他突然将球往地上一砸。篮球在地板上弹起的瞬间，云也的身体像陀螺般旋转起来，左手护球，右手拨开陈浩的防守，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正是海云大学战术手册里的“螺旋突破”。?

陈浩瞳孔骤缩——这个他在训练中演示过无数次的动作，此刻被云也用得比他自己还要熟练。?

突破禁区的瞬间，三名海云队员同时补防过来，形成密不透风的人墙。云也在空中突然一个拉杆，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右手将球从腋下甩向反方向——那里根本没有人。?

“失误了！”海云教练的喊声刚出口，就被更响亮的欢呼淹没。?

炎烈的小个子后卫不知何时已经溜到底线，像只灵活的泥鳅钻过海云的防线，稳稳接住篮球。他起跳的瞬间，云也甚至能看到他球鞋上磨平的纹路——那是双穿了两年的旧鞋，还是队长淘汰下来的。?

篮球擦着篮板的边缘落入篮筐。?

60:58。?

离比赛结束还有47秒。?

陈浩把球狠狠砸在地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他看着云也跑回防守位置的背影，蓝色球衣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后腰贴的肌内效贴——和自己肩膀上贴的是同个牌子。这个发现让他心里突然涌起复杂的情绪，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海云大学的最后一攻，球理所当然地交到陈浩手里。他在三分线外连续胯下运球，膝盖的起伏带动着金色发梢跳跃，像在跳一支充满力量的舞蹈。馆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排风扇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云也的防守重心压得很低，眼睛死死盯着陈浩的运球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脚踝的疼痛已经麻木，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眼前的对手身上——他的呼吸频率，他的肌肉紧绷程度，甚至他发梢扫过脸颊的细微动作。?

还剩10秒时，陈浩动了。?

他用一个近乎复刻的“螺旋突破”撕开防线，右手抓着球冲向篮筐。云也像影子般紧随其后，两人再次在空中相遇。这一次陈浩没有选择扣篮，而是在空中突然将球回拉，准备用后仰跳投终结比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去封盖篮球，而是伸出左手，轻轻按在陈浩的腰上。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带着点保护的意味，却让陈浩的投篮节奏出现了一丝偏差。?

篮球擦着篮筐的前沿弹出，重重砸在地板上。?

终场哨声同时响起。?

60:58。?

整个篮球馆陷入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火山喷发般的欢呼。炎烈的队员们疯了一样冲进球场，把云也紧紧按在地上，汗水、泪水和欢呼声混在一起，像场盛大的洗礼。?

云也躺在地板上，看着头顶旋转的排风扇，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脚踝的疼痛再次袭来，却比不上心脏的剧烈跳动。他能听到队友们在喊他的名字，能感觉到有人在亲吻他的额头，还能闻到地板上熟悉的橡胶味——和江城一中的旧球场一模一样。?

陈浩站在原地没动，红色球衣在庆祝的人群中像座孤岛。他低头看着滚到脚边的篮球，金色发梢遮住了眼睛，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过了很久，他弯腰捡起球，转身走向球员通道，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带着点落寞，又带着点释然。?

云也被队友们抬起来抛向空中，蓝色球衣在灯光下像只振翅的蝴蝶。他张开双臂，感受着失重的快感，突然想起高三那年输掉比赛后，云也在日记本上写的最后一句话：“总有一天，要让所有轻视我们的人，亲眼看到我们的光芒。”?

此刻，他想，自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