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2045 卷一·第11章:深渊边缘

赛博2045 傲思咖 科幻网游 | 超黑科技 更新时间:2025-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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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穹顶下,惨白的LED灯光从高处倾泻下来,把临时安置点——这个被征用的市体育馆——照得没有一丝阴影,也无处藏匿悲伤。一排排蓝色的塑料椅散乱摆放着,上面蜷缩着人影。有人在低低啜泣,声音被空旷的空间吸走大半,只剩下断续的抽噎;有人眼神发直,盯着脚下光可鉴人的塑胶地板,仿佛那上面有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还有人不耐烦地踱步,鞋底摩擦地面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沙沙声。

陆凡坐在靠近角落的一张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被强行钉在原地的钉子。手机屏幕是暗的,电量早已耗尽,成了手里一块冰冷的金属和玻璃。时间失去了刻度,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粘稠漫长。从他接到那个语焉不详的紧急通知,跌跌撞撞被引导车带到这里开始,已经过去了多久?三个小时?五个小时?体育馆里没有窗,只有那些永恒不变、毫无温度的白光,让人彻底迷失在时间的荒漠里。

一个穿着灰色行政夹克、戴着工牌的工作人员走出来,面无表情地念出一个名字。被点到名字的人,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身体僵硬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跟着走进去。那扇门关上,隔绝了内外。再出来时,有的人是被搀扶着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撕心裂肺地炸开;有的人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眼神空洞地滑回座位,对周围的一切再无反应。

“各位家属,请安静!请安静一下!”

一个略显疲惫但刻意拔高的声音通过体育馆的公共广播系统响起,压过了零星的哭声和压抑的交谈。所有人都被这声音猛地攫住,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是本次‘方舟’项目事故联合处置工作组的发言人,张明远。”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回荡,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质感,“首先,我代表联合工作组,向各位在此焦急等待的家属,表示最深切的慰问和歉意。”他微微欠身,动作标准得像尺子量过。

“事故的具体原因极其复杂,涉及最高级别的技术安全领域,目前调查组正在全力排查分析,任何不负责任的猜测都是对逝者和伤者的不尊重。”张明远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理解大家的痛苦和急切,但请务必保持冷静,相信官方会以最大的公开透明原则,在确保调查严谨性的前提下,适时公布进展。”

“名单呢?”一个沙哑的男声突然从后排爆发出来,带着哭腔,“我老婆!我老婆在里面!是生是死,给个准话啊!”这声质问像投入死水的一块石头,瞬间激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低低的附和。

张明远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他再次欠身,“谢谢大家的理解与配合。”说完,他放下话筒,没有任何停留,转身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迅速离开了小台子,镁光灯随之熄灭。一场简短的发布会,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除了留下更深的绝望和冰冷的官方辞令,什么涟漪也没激起。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淹没了整个空间。啜泣声比之前更大了些。

就在这时,陆凡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他猛地转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是王工!父亲陆建国团队里的核心成员之一,王振华。他此刻的样子狼狈不堪:那件标志性的格子衬衫皱巴巴的,沾着几块可疑的深色污渍,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微微哆嗦着。

“陆……陆凡……”王工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气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他左右飞快地瞟了一眼,似乎怕被无处不在的监控或工作人员注意到。

陆凡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身体下意识地向王工那边倾过去。

“你……你爸妈……”王工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仿佛接下来的话烫嘴,“老陆……你爸……他当时在主控台……核心舱……”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汲取一点勇气,“那根本……根本不是普通的爆炸或者系统故障!不是!”

他凑得更近,几乎贴着陆凡的耳朵,一股混杂着机油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风暴!一种……一种我们从来没见过、无法理解的东西!在意识层面……爆开了!”王工的眼神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有些涣散,似乎在努力回忆那恐怖的瞬间,却又本能地抗拒着,“所有的监测仪器……脑波、神经信号、意识流图谱……全部瞬间过载!峰值高得……高得像神话!安全协议……那些我们引以为傲的物理隔离、数字防火墙……像纸糊的一样,零点几秒……就全被撕碎了!一股纯粹的能量……风暴!在人的脑子里刮起来的飓风!”

王工的描述混乱而惊悚,带着工程师试图描述超出认知现象的徒劳感。“老陆……他首当其冲……离风暴中心最近……我……我好像看到他……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他猛地打了个寒噤,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陆凡,仿佛陆凡脸上就映着那恐怖的景象。“你妈……李工……她当时在旁边的神经监测室……隔着强化玻璃墙……她看到情况不对……疯了似的想启动远程干预协议……想强行切断……或者……或者把老陆的意识流拉出来一部分……”王工痛苦地闭上眼睛,几秒钟后才睁开,里面是更深的绝望,“……那股风暴……它……它好像有意识……反噬了……顺着李工启动的链接……冲过去了……然后……监测室所有的屏幕……也全红了……”

王工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冰刀,狠狠捅进陆凡的胸膛,再用力搅动。意识风暴?能量反噬?父亲在风暴中心?母亲因为试图救父亲而被波及?每一个词都超出了他十八年人生建立起来的认知框架,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恐惧。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那无形的风暴堵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表情如同石雕般坚硬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硬壳文件夹,径直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朝陆凡所在的角落走来。他的脚步声在死寂的体育馆里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陆凡的心跳上。

“陆凡?”工作人员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电子合成音。

陆凡猛地站起来,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耳边嗡嗡作响。周围所有的目光,那些同情、麻木、绝望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他身上,形成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

“这是关于陆建国、李梅两位同志的初步情况通知单。请签收。”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张对折的A4纸,还有一支廉价的按压式圆珠笔。那张纸,在无处不在的电子光屏时代,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沉重。

陆凡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支轻飘飘的笔。他胡乱地在指定的地方划下自己的名字,笔迹扭曲得不成样子。工作人员收回笔,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最普通的交接任务。

陆凡僵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体育馆里惨白的灯光落在那打印的黑色宋体字上,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刺眼,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

姓名:陆建国

状态:确认于事故核心区(主控舱)被发现。生命体征极度微弱,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意识活动信号无法有效捕捉,状态未知。已紧急转运至‘创生科技集团’旗下海森堡神经科学重症监护中心(HNCIC),接受最高级别隔离观察与生命维持救治。

姓名:李梅

状态:确认于事故现场(神经监测副舱)被发现。体表无显著物理创伤。神经活动监测显示:存在严重逻辑矛盾性紊乱(表现为指令冲突、行为目的性缺失);基础情感反馈模块呈极度抑制或缺失状态;检测到高强度非自主神经指令执行信号。判定为高危神经功能异化。已强制收容于市立第三医院特殊神经行为观察科(SNBOC),进行隔离评估与管控。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意识状态未知……”

“神经活动紊乱……情感反应缺失……非自主神经指令……”

纸上的每一个术语,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凡的眼球上,再烙进他的大脑深处。不是死亡。但比死亡通知更甚。它描绘了一种活着的湮灭,一种存在方式的彻底崩塌。父亲像一个在黑暗深渊边缘徘徊的幽灵,意识不知飘零何处;母亲……那些“逻辑矛盾”、“情感缺失”、“非自主指令”的字眼,组合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她还在呼吸,但那个会唠叨他穿衣吃饭、会因为学术观点和父亲争执、会为伦理困境而忧虑的母亲,还在吗?

“非自主神经指令执行……”陆凡的视线死死钉在这几个字上,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想起了课堂上教授展示过的早期脑机接口实验失败的案例视频……那些实验体肢体不协调地抽动,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眼神空洞地执行着屏幕上跳出的随机指令……像一具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

“妈……”一声破碎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体育馆惨白的灯光、攒动的人影、蓝色的塑料椅……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疯狂地旋转、扭曲、变形。脚下坚固的地面仿佛瞬间变成了流沙,要将他彻底吞噬。他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瘫倒下去。墙壁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皮肤,却丝毫无法缓解他体内那团焚烧着理智和希望的烈焰。

他死死攥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纸张的边缘深深勒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在母亲状态栏那些刺目的描述上,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反复扎刺着他。

“行为逻辑矛盾”、“情感反应缺失”、“存在非自主神经指令执行”……

这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在他脑海里自动翻译成他无法承受的画面:母亲李梅,那个永远条理清晰、温和中带着原则的伦理卫士,眼神空洞地坐在病床上,对亲人的呼唤毫无反应?或者更可怕,她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做出怪异的动作,执行着某个冰冷程序发出的、无人理解的指令?而父亲……父亲陆建国,那个在他记忆里如山岳般沉稳可靠的男人,此刻只是一堆勉强维持着生理运转的组织,浸泡在昂贵的维生液里,意识却迷失在某个连王工都无法描述的、恐怖的意识风暴废墟中,杳无音信?

“爸……妈……”陆凡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巨大的悲伤和一种面对未知深渊的、原始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像两只巨手,反复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眼泪终于冲破了堤坝,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在紧握着通知单的手背上。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嚎啕。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下去,蜷缩在阴影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抽动。那张写满残酷现实的纸,被他紧紧按在胸前,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寒冰,汲取着他身上仅存的热量。

周围的喧嚣——压抑的哭声、焦躁的踱步声、工作人员偶尔冰冷的点名——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世界缩小了,只剩下这片冰冷的墙根,只剩下胸腔里那颗被绝望和恐惧反复捶打、几乎要碎裂的心脏,只剩下那张纸上那些宣告他世界崩塌的黑色字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体育馆里惨白的灯光依旧无情地亮着,像永不疲倦的狱卒。那冰冷的电子广播女声,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穿透了陆凡麻木的耳膜:

“前往海森堡神经科学重症监护中心(HNCIC)的转运班车,将于十五分钟后在体育馆东侧出口发车。请需要前往探视或了解情况的家属,携带好身份证明及通知文件,有序乘车。重复……”

海森堡中心。

父亲所在的地方。

陆凡布满泪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他靠着墙壁,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撑起自己发软的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像生了锈,发出无声的呻吟。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被泪水浸湿了一角、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纸。指尖拂过“陆建国”和“李梅”那两个名字,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带着消毒水和绝望的味道,冰冷地灌入肺腑。然后,他迈开了脚步。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着沉重的镣铐,朝着广播里指示的东侧出口方向,一步一步,挪动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世界边缘,走向那片被命名为“海森堡”的、未知而冰冷的深渊。惨白的灯光将他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空旷冰冷的地面上,像一个走向祭坛的、沉默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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