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折旧周期表 八：拥抱与柠檬的气味

程默的乒乓球第三次砸在画室墙边时，他看见转学生王熙正握着林小野的手腕教他调色。暮春的阳光穿透亚麻窗帘，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星空下的操场》油画上，王熙腕间的手链折射出细碎银光。

这里要加点青色。王熙的画笔尖点在林小野手背，钴蓝颜料顺着少女骨节滑落。窗外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她转头时只看见摇晃的香樟树枝，以及画室窗边的乒乓球。

程默的校服衣角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林小野追出去时踩到走廊上的落叶，帆布鞋底随着叶子的碎裂发出嘶拉的声响，帆布鞋底随着叶子的碎裂发出嘶拉的声响，像火焰在舔舐陈年信纸的边缘，每一步都渗出秋日的隐痛。。

次日清晨，程默打开课桌的抽屉，里面躺着一盒樱花果冻。果冻盒上贴着便利贴，林小野的调皮的字体写着：三班王熙是美术大赛搭档昨天在教我调校庆展板底色手链是他姐姐的生日礼物。

果冻盒的最底层里埋着张速写：Q版程默气鼓鼓地扔着手里的乒乓球，对话框里飘着大笨蛋。程默把纸条揉成团又展开，发现背面用银色眼线笔写着：体育课等你来画室看我新画的画。

当天的数学随堂测验，程默在几何题旁画满乒乓球。林小野传过来的小纸条被粉笔灰染花：下午去小卖部买新颜料？他在不去后面连打三个感叹号，用力过猛戳破了作业纸。

放学后的便利店冷柜嗡嗡作响。程默咬着冰棍看林小野和王熙挤在货架前选马克笔，她系着樱花发绳的马尾辫频繁扫过对方书包挂坠。关东煮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程默把薄荷汽水甩在收银台上，硬币碰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喂！林小野抱着颜料盒追出来，丙烯颜料在盒子里哐当作响，不是说好要来看我的画

让美术大赛冠军看吧。程默把乒乓球扔在地上又弹回手中，余光瞥见王熙跟在后面，盯着林小野系着樱花发绳的马尾辫。林小野突然将冰凉的柠檬茶贴在程默后颈，激得他差点把球砸向小卖部玻璃。

晚自习前半小时，程默在天台发现被改造的道歉装置，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他的专属位置被涂成克莱因蓝，上面粘上了几十个乒乓球，每个球面都画着哭脸。最夸张的是用画板在水泥地复刻的乒乓球台，中间摆着樱花果冻盒制成的球网。

这是上周你教我打的乒乓球。林小野举着斑驳的调色板从水箱后探头，鼻尖沾着钛白颜料，要不要来场1v1？

没等程默反应，颜料战争已经爆发。沾着群青与赭石颜料的小球在夕阳下炸成星云，林小野的校服染成抽象画，程默的乒乓球滚进颜料桶。当教导主任的怒吼从楼下传来时，她突然把蘸满樱粉的画笔点在他眉心：休战协议生效！

周六的跨江大桥车流稀疏，程默回头看着如影随形的林小野。夕阳将桥面染成蜜柑色，林小野低着头一言不发，怀里抱着被拒绝的樱花果冻盒。

第几次了。她抛来罐温热的柠檬茶，每次生气都往江边跑。江风掀起速写本，露出夹在其中的画——观众席坐着Q版林小野，计分板显示程默VS吃醋大魔王99:0

程默的易拉罐拉环卡在指尖：我才没...

辩解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截断。程默的脊背撞上桥栏的瞬间，江风突然静止。林小野校服上的丙烯气味缠绕着樱花洗发水的甜，像罐打翻的混合颜料，顺着衣料褶皱渗入他的呼吸。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悬在半空，指尖沾着她后颈未干的荧光粉，在暮色里泛着星子般的微光。

喂...林小野的鼻尖蹭过运动服拉链，你心跳吵到我啦。她蓬松的发顶抵着他下巴，几缕碎发钻进校徽缝隙，痒得像被幼猫爪尖轻挠。

程默的喉结贴着樱花发绳上下滚动。他想说桥面监控摄像头在闪，想说教导主任上周刚强调过男女交往界限，可垂眼看见她衣角上自己打乒乓球的漫画，所有逞强的防线突然溃不成军。

林小野的指尖戳了戳他僵硬的腰线：这位球员请注意，消极比赛要判技术犯规的。她突然仰起脸，睫毛扫过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现在宣布新的规则——

货轮探照灯扫过的刹那，程默看清她眼底晃动的夕照。那些刻意画满桥墩的荧光篮球，颜料里混着樱花标本的碎瓣；总说买多的柠檬茶，永远是他喜欢的无糖款；就连此刻相贴的体温，都精准匹配他最舒适的36.2度。

规则一，她竖起食指，指甲盖残留着给他画加油海报的金粉，生气不准超过二十四小时。江风掀起速写本，露出夹在其中乒乓球赛照片——每张都被标注着程默MVP。

规则二...第二根手指抵住他沁汗的掌心，吃醋要提供线索。她突然从口袋掏出揉皱的纸团，正是那天数学课被戳破的不去纸条，背面补画着流泪的樱花，对话框里写着快来找我。

程默的耳尖在暮色里烧成晚霞色。他忽然发现林小野的校服袖口有道未洗净的蓝色，正是天台混战时自己失手泼上的。那些以为被忽略的细枝末节，原来都被她妥帖收藏在时光的褶皱里。

货轮鸣笛声第三次响起时，程默垂落的手臂终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这个迟到的回拥生涩得僵硬，掌心隔着校服布料似乎能数清她后背的骨节，林小野的笑声震动着胸腔传来，混着他失控的心跳，在五月江面谱成青涩的协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