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月传奇 第六十四章 死间

靠着韩三齐的针灸，月柔一觉安睡到晌午，醒来后发觉完颜昊天不在身边，心头竟莫名一松，因为经过了昨夜，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在他面前强装若无其事，锦瑟最后就那样无声无息消失在自己眼前，她实在不能不恨他，恨他的狠绝，恨他是——金人。

一想到那冷月下白得令人绝望的湖面，她的双手就慢慢拧紧了锦被，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压抑泪意，胸口处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难受之极，终于忍不住，喉头一甜，“哇”的一声一口乌血冲口而出，心里倒松泛好受了一些。

小玉听到动静赶来一看，顿时吓得不轻，“韩大夫一早就回韩府了，这可如何是好？”

月柔心中一惊，苦撑着摆摆手，低喘道：“不碍事，快扶我起来。”小玉慌忙上前扶着她，小手一片冰凉。

靠着床头稳了稳神，月柔沉声问道：“大人如何肯放他回去了？”小玉见她脸色稍霁，心里就没有那么慌乱了，一边抽出自己的绢子给月柔拭了拭嘴角，一边轻声道：“哪里是大人放他回去的，大人昨夜后来就没回府。原本韩大夫是一直守在碧晶馆的，可天刚亮，韩府就派人来急寻，说是主母病危，韩大夫立马辞了兰若夫人就离开了。”

月柔心里“咯噔”一下，但马上就明白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戏码，本来恹恹地不想理睬，但转念一想，既然是戏，自然要演得真切些才好。于是赶紧让小四通知总管，说自己要前往听涛小筑探望，却不想不多时小四却带着总管急匆匆赶来。一进门总管见月柔正在梳妆，于是小心翼翼地站在门边轻声回复道：“启禀夫人，大人临走时特意嘱咐，因昨夜之事，碧晶馆修缮需要时日，所以今天就让小的派人送您回外宅暂住几日。至于探望韩夫人一事，大人不在，小的们也不敢擅作主张，还望夫人见谅。”

月柔放下玉梳，对着镜中的总管微微一哂道：“平日里兰若夫人外出探病访友也需大人批准吗？”

“这，这——”总管一张老脸顿时憋得有些紫涨，搓着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哼，明白了，我这个夫人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月柔冷哼一声，缓缓起身走到总管面前，“若是我今日执意要去探望呢？”总管下意识后撤了半步，低着头不敢回答。

小玉有些吃惊的看着月柔，与平常的隐忍柔顺相比，今天的她变得强势尖锐，气势凌人，一双妩媚的杏眼里泛着冷冷的光，隐隐有了当家主母的气势。

“备车吧，先去听涛小筑，再回外宅。”月柔盯着总管慌乱的眼神，冷冷下令道。由着自己把一腔无处宣泄的怒火洒在与他相干的人身上，月柔心里莫明有一丝松快。

“今天是大年初一，兰若夫人那里是否要去打个照面再走？”小玉弱弱问道。

月柔愣了一下，才想起是大年初一，但转念一想若溪病重，若是自己表现得不急切，难保完颜昊天不起疑心，一咬牙，冷冷道：“大过年的，不必让夫人触了霉头，我们悄悄离开就是了。”总管见拗不过，只得准备了车驾和随从，一路护送到听涛小筑。

一掀车帘，月柔就见那个南院枢密使大人正痴痴地站在院门外，他自己和一众随从俱是一身须发俱白，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韩济杲一脸惨白的样子，月柔顿时慌乱起来，难道若溪病重不是做戏。一念及此，她脚下一软，幸得小玉在一旁搀扶着，才没有当场栽下车来。

顾不得与韩济杲打招呼，她跳下车，跌跌撞撞地跑进听涛小筑。一推开正房门，就见若溪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平常云淡风轻的韩三齐眉头紧锁，脸色凛重地正在为她施针，一旁的青离小脸煞白，双目呆滞地盯着煎药炉，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三小姐。”青离听到门响，抬头一见月柔，顿时泪如雨下。

月柔脑子“嗡”的一声，如受重击，本以为这一切只不过是场戏，可没想到的是若溪当真病重如斯。她身子一晃，一把扶着门框，不敢相信地问道：“如何搞成这样？”

“昨夜除夕，姑爷照例来接小姐回府团圆，小姐照例一口回绝，这样的戏码年年上演，我也以为就如往年一样了。但不知为何，下半夜姑爷又回来了，一身酒气，还强行进了小姐的房间。我只听得两人突然起了争执，等我听到姑爷大喊时推门一看，就看到小姐昏倒在姑爷怀里，已是不好了。”说到这里，青离懊恼得掩面低泣。

月柔银牙暗咬，只觉得腹中烈焰升腾，深吸一口气恨恨道：“好你个韩济杲，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就遂了你的愿呢？”

此时，韩三齐转头看了月柔一眼，难得沉了脸色，冷冷道：“你不该来。”月柔顿时气苦：“我不该来？若溪姐都病成这样了，你说我不该来？”

韩三齐猛然起身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月柔猝不及防，被他一路拉出房门，到了廊下才好不容易奋力挣脱。却不承想韩三齐又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贴在她耳边快而轻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锦瑟不让你支走侍卫吗？因为只有你安安稳稳在完颜昊天身边，对我们而言才是最有利的。她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你，可你如今一来，难保完颜不起疑心。”

月柔闭了闭眼，低吼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更何况，他知道我和若溪姐的关系，若是我不来，那才会让他起疑心呢。”

韩三齐眼神闪烁，心思百转，突然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手一松，退后一步，慢慢放开月柔，末了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说完也不理她，哼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屋，低声嘟囔道：“真把我当神仙了呀。”

月柔有些怔忡，脑海中一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但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头绪，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韩三齐已经反手将门掩上了，“你去，告诉外面闯祸的人先回去吧，里面的人是我大嫂，我自会尽力。”

月柔怔怔望着紧闭的房门，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昨夜才眼睁睁看着锦瑟沉入冰冷的湖底，难道今天又要眼睁睁看着若溪离开人世？她头一晕，赶紧转身扶着柱子慢慢滑坐到台阶上，呆呆望着院中一株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娇艳的红梅，心里乱成一片。四周格外安静，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不一会儿也染白了她的发际。终于，她想起韩三齐的话，只得打起精神，失魂落魄地走出院门，没想到韩济杲比她还要失魂落魄，一见她便红着双眼哑声问道：“若溪她？”

见他这副模样，月柔满腹怨气一时也发不出来了，只能强压着怒火，冷冷回答道：“小韩大夫说让你先回去，他的大嫂他自会尽力。”

韩济杲嘴角一扯，苦笑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呆着。”

月柔不可置信地瞪了他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韩大哥，你们这么一闹，我想就算若溪姐醒了，她也不会想再见到你吧。你不觉得你俩的缘分到头了吗？你忍心看她在这里苦苦挣扎，身心俱不得自由吗？听我一句劝，若是小韩大夫这次能将她从鬼门关上拽回来，你就放手吧。”

韩济杲慢慢抬眼望着她，眼底一片冰凉，冷冷道：“我和她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月柔心中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大声质问道：“韩济杲，你是非要把她逼死吗？”一直等在马车旁的小玉吓得身子一抖，她还是第一次见月柔发这么大的火。

韩济杲淡淡笑道：“生，死，我都要和她在一起，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月柔气急，恨恨道：“既然如此深情，你为何又要娶别人，伤她的心，要她的命。依我看，你就是自私，既贪图功名利禄，又想要享齐人之福。怪不得若溪姐看不上你。”

“你——”，韩济杲脸色大变，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你敢！”一道低沉中透着一丝虚弱的男声响起，不知何时，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了月柔马车的旁边，多罗掀开车帘，只见完颜昊天以手支额，侧身坐在车内，身披大氅，一身黑衣，面色虽然不比韩济杲好多少，但一双照常气势逼人的双眼紧盯着他：“韩大人，她可是本王的侧妃，你动她试试。”

“哼，才在宫中领了三十军棍，就不要到这里来死撑了。”韩济杲冷冷看了他一眼，慢慢放下手，转过身去。

完颜昊天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啧”了一声，嘲讽道：“不愧是南院枢密使，韩大人对宫里的事也了若指掌。就不知道你我二人到底是谁在死撑，若是里面的人真有个三长两短，看你如何收场？”

韩济杲眼中寒芒一闪，清俊瘦削的脸上浮起一抹狠厉，但转眼又归于平静，侧首望了完颜昊天一眼，淡淡道：“看来那三十军棍还是少了啊！”完颜昊天冷冷一笑，不再理会他，只缓缓伸出手，柔声唤道：“月儿，上车。”

月柔望着马车里的男人，脚下几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抗拒着他的亲近。完颜昊天眼神一黯，正待亲自下车去迎，突然，青离凄厉的叫声划破静寂：“小姐——”，在场诸人俱是脸色大变。

韩济杲抬手抓住胸前衣襟，俊眉紧皱，“噗”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洒在雪地上犹如院中那株盛开的红梅，挺拔的身姿终于支撑不住，顿时跪倒在雪地里。一旁的随从吓得赶紧上前相扶，却被他狠狠一把推倒在地。

月柔眼前一黑，顿时头重脚轻，摇摇欲坠，完颜昊天见势不好，也顾不得伤势，手一撑跳下马车，飞身向前一把搂住她，却不想因此牵动背上伤势，闷哼一声，实在支撑不住，双双跌坐在雪地里。

这时只见韩三齐一身白衣出现在院门的台阶上，面色萎靡，一言不发。韩济杲死死盯着他，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朝他走去。此时，犹如游魂一般的青离出现在门口，单手拦住了去路：“韩大人，小姐生前厌恶你，我想她现在更不会想见你。请你自重。”

韩济杲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一把推开青离，正要抬脚进入院内，只听一个矜持贵重的女声在身后不疾不徐地说道：“驸马，我来接你回家了。”韩济杲身形一僵，呆立半晌，缓缓转身望向来人，只见金池公主的车驾慢慢从树林深处驶出，车顶的翟羽在雪中傲然挺立。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