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月传奇 第四十二章 孩子

翌日，当得知月柔当晚宿在完颜昊天书房的消息时，兰若也是一惊。要知道那里是整个王府最机密的地方，就连她这个正牌王妃也只是获准进去过两三次，但月柔竟然在里面过了一夜，真是让人惊诧了。兰若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惴惴不安，完颜昊天对一个汉女宠爱如斯，这对整个王府而言只怕是祸，是雷啊。

正当她心绪难安之时，没想到完颜昊天居然一大早回了大院，不仅陪着她用完早膳，而且亲自看着太医问了平安脉，临走又特意令奶娘抱来玲珑的孩子逗弄了好一阵子。

兰若在一旁靠着软靠，抚着孕肚，看着他父子一派融融，心里的焦虑不安慢慢化去，满眼柔情如丝如缕缠绕。完颜昊天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抬眼望着她微微一笑，兰若回过神来，一下子红了娇颜。

小妙扭头看了一眼奶娘，轻声道：“小公子是不是该喂奶了？”奶娘识趣地应了一声，低头上前从完颜昊天手中接过孩子，缓缓退了出去。

兰若撑着腰站起身来，从小妙手里接过帛巾，一边替完颜昊天擦拭双手，一边嗔怪道：“小公子都已经满月了，大人还没有赐名呢！”

完颜昊天微微一笑，“不急，再等等。”说着，抬手轻抚兰若的孕肚。

兰若满脸娇羞，轻声道：“还有一个多月呢！”完颜昊天点点头，柔声道：“昨日本王已派人去接你母亲来陪你生产了，你就放宽心，只管好生将养着。”兰若眼神一亮，惊喜不已，不由得甜甜一笑。

完颜昊天这才站起身来，吩咐道：“更衣，今日本王要去城外军帐议事。”小妙赶紧从内室取来衣袍，兰若一边服侍他更衣，一边缓缓道：“妾身还有一事要请大人示下。”

“说。”

“妾身身子日渐沉重，产后至少一月更是无法料理府中事务，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总得有人打理着才行，妾身想着能不能麻烦月柔妹妹这两个月代为帮衬着，小公子也暂时送回玲珑身边，待妾身身体复原了，再接回来亲自抚育。”

完颜昊天略一思忖，“也好，那就让小妙每日去碧晶馆帮忙议事，实在办不了的就让小妙回来请你示下。孩子也送到她那里去吧，碧晶馆地方宽敞，让她一块儿帮你办了，等你身子好了，再一块儿送回来。”

“是，大人思虑得是，待会儿我就差人去办。”兰若一边应着，一边手不停歇地把玉牌和佩剑挂好，再左右端详了一番，确定一切妥当才退开。完颜昊天又细细吩咐小妙等人小心侍候之后，才在十二卫簇拥下出门而去。兰若见他压根儿不提月柔留宿书房一事，知道这个时候不好劝，也不能劝，只能静待时机，择机再进言了。

不多时，阖府皆知月柔将代主母掌管府事，侍妾们全都挤到兰若房中，明是请安，实则想看看主母的反应。望着面前一众侍妾，兰若保持着一贯的得体端庄，坐在下首的玲珑则神情淡淡地微微侧头，把玩着手上的玉戒，好似对众人的私议声全然不在意。

兰若看了小妙一眼，小妙心领意会，上前朗声道：“今日无事就散了吧，夫人也乏了。”

只见玲珑扶着婢女的手袅袅婷婷地走到房中央一福，娇声道：“玲珑告辞，明日再来给夫人请安。”众人顿然大悟，妾室们每日向主母请安是礼，兰若交出去的是管事的权，而礼还在她这边。

兰若眼中闪过一抹嘉许，“难得你一片心，大人让小公子暂时挪去碧晶馆，我相信月夫人会照顾好小公子的。”

“是，小公子是大人之子，一切自然是最好的安排。”玲珑眼神一紧，唇边努力扯出一抹浅笑。

兰若微微一笑，侧首问小妙：“小公子那边都收拾停当了吗？”

“回夫人，已经收拾好了。”

兰若一颔首，柔声道：“那就劳烦玲珑姨娘将小公子送到碧晶馆吧。”玲珑闻言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后眼眶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马上垂首深深一福：“谢夫人，妾身领命。”

话音刚落，就见奶娘抱着小公子进屋来给兰若磕头，后面还跟着四名使唤丫头捧着孩子的日常用品和衣物。玲珑努力压抑着不上前，只静静立在一旁，等着兰若嘱咐完奶娘，才带着众人离了大院，朝碧晶馆而去。

出了院门，玲珑轻咳一声，“奶娘，这大太阳下的，小公子怎么受得了？还是由我抱着，你给举着伞吧。”奶娘甚是乖觉，马上答应着把孩子递到玲珑怀中，自己则从丫环手里取过绸伞给她母子撑着。

玲珑接过孩子软软的小身子，顿时泪盈于眶，百感交集。想她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千辛万苦才生下这个孩子，但是没承想打这孩子离开娘胎起，只在她身边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抱到了兰若房里，直到此刻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抱在自己怀里。

说起来玲珑也是出身中都大户人家，虽然谈不上钟鸣鼎食，但从小也是读书习字，锦衣玉食。想当年她家祖上因在金人攻取辽朝燕京时立有大功，故一跃成为替金廷承办器物首饰的御用皇商，一时风头无两。但谁承想，后来金帝将都城从上京迁到燕京，并改燕京为中都，由于迁建都城耗资巨大，于是不遗余力地盘剥城中富户。玲珑家中不堪重负，遂生南迁之心，结果被问了个通敌叛逃的罪名，终致家破人亡，仅余玲珑一人。完颜昊天在她被当作奴隶拍卖时买下了她，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和有力的庇护，让她这只失了家园的孤燕有了安身立命，遮风挡雨的所在，对此她不仅心存感激，而且深深眷恋上了这个能给她强大安全感的男人。在王府这些年，慑于完颜昊天的狠绝，感于兰若的大度，她倒也恪守本分，相安无事。没想到上年完颜昊天巡边居然就带了她一人前去，春风一度，珠胎暗结，倒让她拔了个头筹。玲珑本以为凭着自己的美貌和温婉，完颜昊天到底对自己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不然不会为她破例，让她抢在兰若夫人前面怀孕。但是没想到孩子一出生就被送给兰若抚养，好似兜头一瓢冷水顿时浇灭了她所有的绮念和野心，让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分量其实根本不值一提，于是一颗心也就慢慢地冷了，凉了。

如今，孩子虽然在自己怀里，但终究是要送到碧晶馆由月柔代为抚养的。一念及此，玲珑的心如针扎一般，兰若也就算了，她毕竟是正夫人，身份贵重，孩子养在她名下对孩子是有好处的。但月柔则不然，即便有侧妃的名头，可说穿了也不过只是得宠的妾室而已，何况本身是宋室进贡的女奴，论身份与兰若有云泥之别，论家世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出身，不过是仗着完颜昊天的宠爱就夺走了自己的孩子，玲珑心里委实不服，不由得抱紧孩子，面沉似水，脚步也就越走越慢了。

再说月柔这边，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小玉挂满笑意的小脸。“夫人醒了，赶紧进屋伺候。”只见她一边麻利地撩起床帘，一边高声吩咐外面的婢女。

月柔环顾四周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卧寝，小玉见她有些懵，不由得抿嘴笑道：“多罗昨夜来告知我说夫人宿在大人书房时，我还以为是他传错话了。”

月柔这才回想起自己昨夜留宿于此，不由得红了脸，小声问道：“大人呢？”

“大人已经出城公干去了，吩咐我抬了肩舆来接夫人回去。”小玉边扶她起身，边答道。

月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略略有些失落，但一想到还要把消息传递出去，也只得收拾心情，淡淡吩咐道：“知道了，回去洗漱吧，另外让窦妈妈按老规矩办事。”小玉一愣，只得答应着。

回到碧晶馆，月柔借口泡澡支开众人，迅速把密报的内容发出去，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地。泡完澡，窦妈妈送来了早餐和药，月柔喝了药，觉得乏力得很，遣散了诸人，只独自斜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不多时，就听到外边有人高声问道：“月姐姐在家吗？妹妹奉夫人命给您送孩子来了！”月柔正不自在，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