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月传奇 第四十章 美人计

入夜，完颜昊天并未像往常一样回碧晶馆。

月柔静静用完膳，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刚好来回禀说完颜昊天一大早出门至今未回府。月柔略一思忖，让小玉取了自己回府后亲自熬煮的莲子百合银耳汤，盛了一份放在食盒里，提了水晶琉璃灯，扶着小玉施施然去了大院。

到兰若房里问了安，呈上莲子汤，又陪她消聊了一会儿，见奶娘哄着玲珑的孩子入睡，不免又夸赞了孩子几句。兰若见她神情淡淡的，只道还在为昨晚完颜昊天留宿玲珑处介怀，遂不轻不重地劝诫了她几句。

月柔低头听着，佯装不经意间露出几分既伤心又羞愧的神色。等到兰若劝诫完，她轻轻“嗯”了一声，眼圈微红道：“姐姐训诫得是，都是我一时意气用事，现在倒成了骑虎难下之势，无法转圜了。”

兰若终于明白月柔今天登门所为何来，不由得有几分好笑，她端起莲子汤轻呷了一口，只觉入口软滑，清香甜糯，想来是文火慢熬了很长时间，“这莲子百合银耳汤熬得甚好，是用的府中今年当季的莲子吗？”

月柔赶紧收回怅然若失的神情，回应道：“是今日妹妹去八方楼观莲所得，锦瑟专门挑来孝敬大人和姐姐的。妹妹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既然是八方楼孝敬大人的，你还不给大人送去？”兰若淡淡一笑，放下碗轻抚着孕肚。

月柔恍若有悟，俏脸微红道：“妹妹愚钝，多谢姐姐提点。”说着扶了小玉的手，急急行礼告辞。兰若也不挽留，笑看她主仆二人匆匆出了院门而去。

出了大院，月柔神情一凛，“小玉，去大人书房的路你认得吧？

小玉难得见她主动一回，只当是真的听了兰若的劝，心中想通了，于是点点头，“认得，离咱们碧晶馆不远。当初大人为了方便照顾太妃，就把碧晶馆后面的一处院子修整了作为自己的书房。只是不知道大人回府了没？”

“回没回府，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吗？”月柔气定神闲地道，小玉望着她抿着嘴一笑。主仆二人回碧晶馆再取了一份莲子汤，趁着月色慢慢朝着完颜昊天的书房走去。

说是书房，月柔发现其实是一处独立的庭院，白墙灰瓦倒有几分江南小院的味道。月柔边走边暗暗打量着这座小院，从外面看它四周的围墙比王府其他院落都要高，而且除了两扇灰黑的大门居然没有一扇窗户，足见主人的防范之心。

主仆二人尚未走到门前，就听到暗处一声喝斥：“什么人？”紧跟着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带刀男子从暗处现身拦下了她们。月柔看他们的穿着与府中一般侍卫不同，猜测应当是完颜昊天的暗卫。

“大胆，见了月夫人还不退下。”小玉一声娇咤。

两名暗卫诧异的对视一眼，马上一拱手，恭敬回应道：“属下见过月夫人，不知夫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月柔淡淡一笑，柔声道：“侍卫大哥，暑热难耐，我只是来给大人送点莲子汤的。”

其中一位稍年长的侍卫鼓起勇气回复道：“启禀夫人，大人尚未回府，还是请夫人回去等待吧。”

“大胆，夫人的路你们也敢拦，到时候大人怪罪下来，我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小玉气得小脸一红。

月柔一拉小玉，“好了，他们也是职责所在，不要再说了。”说完，对着暗卫们盈盈一笑，软语道：“侍卫大哥，这样吧，我进去把莲子汤放下就走，行吗？”月光下，月柔玉颜盈润，容光慑人，两名暗卫不敢直视，赶紧低下头，大感为难。

“让她们过来吧。”月柔一惊，抬眼一看，书房小院另一端的小径上完颜昊天背着双手缓缓行来，身后紧跟着多罗。两名暗卫松了口气，一拱手，马上退回暗处。

一时间，月柔自己倒犹豫了，她以为可以做到心中只有任务，没有其他，但是当真见到完颜昊天，她才知道自己的内心还是会有波动，有怨怼，若依她的性子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但那封密报又逼得她不得不主动去见那个最不想见的男人。

这一犹豫，完颜昊天已走上门前的台阶，见她并未跟过来，于是转身有些玩味地看着她。等了一会儿，见月柔仍旧呆立不动，他眼神一黯，似乎耐心用尽，一抬腿朝她走去。

远远看着完颜昊天一步步走来，月柔突然有一种转身逃开的冲动，但转念一想自己今天所为何来又不得不硬生生立定脚跟。正在进退维谷，手足无措之际，完颜昊天已靠近身来，淡淡在她耳边轻语道：“对我的侍卫用美人计，你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月柔耳根一热，大感羞赧，只得微微侧身，轻咬下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完颜昊天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会儿，才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柔荑，忍住笑意道：“走吧，你不是要给我送莲子汤吗？”

月柔几乎条件反射地想甩开他的手，完颜昊天眼神一冷，手一紧，牢牢扣住她的小手，冷声道：“怎么，改主意了？对我的书房，你不是很好奇吗？”

月柔痛得手一缩，抬眼直视着他，却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只见月光下，完颜昊天一双深眸神情莫测，犹如深渊，给人莫大的压迫感。她有些眩晕，努力站稳身子，另一只手往后一伸，她听到自己清冷的声音：“小玉，把食盒给我吧，你先回去。”小玉赶紧上前递上食盒，一福身退去了。

完颜昊天嘴角一扯，一抹讥诮的笑意懒懒挂在唇边，径直拉着月柔进了院门。多罗想跟上，可刚一迈腿，就被完颜昊天冷冷一瞪，多罗脚下一顿，一掀眉，摸摸鼻子，转身从外面把院门关上。同时发出一声呼哨，隐匿在暗处的暗卫都悄悄撤去了。月柔暗自心惊，看来外人要想无声无息地潜入这座庭院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月柔随着完颜昊天进了院门，只见两侧芭蕉蔽月，虽是仲夏，却有丝丝凉意扑面而来，仿佛在灯光照不见的暗处有偌大的空洞在吞噬着企图靠近它的一切。望着前面头也不回的男人，她第一次感到他周身毫不收敛的暗黑气息，清清楚楚都在告诉她，这个男人是危险的。

她不由得紧紧了手中的食盒，被完颜昊天拉着的手心竟然沁出一层薄汗。但是一想到阿木，锦瑟期盼的目光，想到昨夜梦中的哥哥们，她的胆气又壮了一些——至少这个男人还是迷恋自己的皮相的。

穿过庭院，推开正房的大门，与昏暗的庭院相比室内倒是烛火高燃。透过大门正对的花窗，碧晶湖的凉风夹带着湖水的味道阵阵袭来。房间两侧一排排书架整齐高耸，摆满了各式文书。正中端放着一张宽大的黑檀书案，案面收拾得十分整洁，丝毫不见夙夜办公的零乱。

进屋后，完颜昊天松开手，径直去书架上取了一迭文书，摆到书案上认真批阅起来。月柔站在屋中央，有些不知所措，等了一会儿，见完颜昊天根本没打算抬头管她，于是悄悄环顾四周，才发现除了他的书案，房间连一张多余的桌椅都没有。她犹豫了一下，把食盒轻轻放在地上，取出莲子汤，隔着书案递到完颜昊天跟前。

完颜昊天也不伸手去接，只抬头瞥了一眼她的手，淡淡问道：“你的手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