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月传奇 第二十三章 大度

月柔一夜好眠，一睁眼就看到小玉正在服侍完颜昊天梳洗。她一下子睁大了眼，实在想不起他怎么会在自己房里。紧跟着她就下意识去看自己的衣裳，结果发现除了外套不在，其他还算整齐，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月柔偷偷用眼光向小玉求救，谁知小玉目不斜视，根本不敢看她一眼，倒是惹得完颜昊天有意无意地瞄了她一眼，她玉颜羞红，飞快背过身去。

这时正好多罗取了完颜昊天的衣服过来，他一边换衣服，一边悠悠地说：“不能喝酒就少喝，免得又拽着人不放。”

多罗低下头，习惯性地摸摸鼻子，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倒是小玉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一来，月柔羞得连耳朵都红了，心里叫苦不迭，不知道昨夜自己还做了什么失态的事。多罗见状，一扯小玉，默默退出房去。

完颜昊天嘴角一勾，踱到床边，伏下身，凑近月柔耳边，轻轻说：“想喝酒我陪你，不许再一个人喝闷酒。”

月柔觉得脖子奇痒，一缩脖子，用被子兜住头脸，气闷地说：“谁喝闷酒了，人家心里不知道多痛快呢！”

完颜昊天见状，“呵呵”笑出声来，立起身不再逗她，转身下楼。这时，月柔听到楼下传来窦妈妈的声音：“早膳已备妥，大人用了早膳再走吧。”

“不了，我去夫人房中陪她用膳，昨晚本来应该在她房中的。”听着完颜昊天的声音已渐远。

月柔闷闷地拉下被子，露出小脸，盯着帐顶发了会儿呆，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一坛桂花酿帮了自己大忙。

出了院门，多罗小声询问：“守卫要撤了吗？”完颜昊天略一沉吟，“不撤。”多罗点点头，对守卫们做了一个手势，随即跟着完颜昊天离去。

到了晚膳时分，天空突然又下起雪来，不一会儿树梢上就积了一层晶莹的雪花。大院夜宴的笙歌远远传来，断断续续，似有若无，倒是院门外守卫换班的声音听得更加真切。

阁里的炭火被小玉烧得旺旺的，月柔怕热，只松松挽了个堕马髻，穿着平常家居的宽松衣饰，捧了一本书倚在窗下自顾自地看着。

窦妈妈送餐食过来，“姑娘，晚膳是摆在楼下还是楼上啊？”月柔放下书，笑盈盈地说，“楼下吧，还是跟昨天一样，我们一起用膳。”

窦妈妈摆摆手，“今儿可不成，大院那边今天宴请南院枢密院韩大人和知南院枢密使事高大人两家，人手紧张，我还得赶回大厨房帮忙呢。”

月柔一挑眉，“南院枢密院韩大人？可是由宋入金的韩济杲韩大人？”

窦妈妈一愣：“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听别人说他姓韩，长得一表人才，夫人也是标致得很啦。姑娘认识他？”

月柔眼波一转，含笑道：“若是韩济杲大人还好，他的夫人与我倒是旧相识，只不知此韩大人是否是彼韩大人呢？”

窦妈妈一摆手道：“可不，都姓韩，老婆子可分不清楚。那我先回去了。”

月柔放下书，思忖片刻，匆匆写了一张纸条，唤来小玉，“麻烦姐姐去大院打听打听，看今天宴请的可是韩济杲韩大人夫妇，如果是，还烦请姐姐找个机会把这张字条递与他的夫人。”

小玉为难地看着她，“姑娘，我们可不敢干这等私相授受的事，若是被发现了，会被逐出府去的。”

月柔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强人所难，一转念，说道：“那这样吧，你直接把纸条交给大人，可好？”

“这样啊——好吧，我去大院看看。”小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答应了月柔的请求。

小玉去了半天不见踪影，月柔不禁生了些焦躁，于是披了斗篷在院里来回踱步，冷冽的空气夹杂着雪花迎面扑来，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接，一片，两片，衬着房门透出的灯光，雪花愈发晶莹剔透。看着雪花慢慢消融在手里，月柔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惆怅，轻轻吟道：“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

突然院门一响，月柔赶紧扭头一看，却是完颜昊天站在门外，一身黑金长袍，外披黑色大氅，肃杀中透着尊贵，后面跟着的正是小玉。月柔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的冒失害她受了责罚？”正在惶惑之际，却见完颜昊天大踏步向自己走来，她赶紧低头一福：“月奴恭迎大人。”

完颜昊天冷着脸一把拉过她冰凉的双手，二话不说牵着她进了房。一进门就忍不住数落：“大雪天，你穿成这样站在院子里也不怕感染风寒。”一边数落，一边脱了她的斗篷递给小玉，自己亲自上手帮她扫落头上的雪花。

月柔不自然地偏了偏头，徒劳地解释道：“房里热，我出去透透气”。完颜昊天冷哼一声，“多热？”

月柔见他不讲理，也不想再解释，微微一侧身，却没想到被完颜昊天一把拉到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月柔扭了扭头，完颜昊天手上一顿，讪讪一笑：“熏着啦？那我先出去散散。”说着转身就要出房，月柔鼓起勇气拉住他，轻轻一笑，“哪儿有那么矫情？”说着一边上前帮他把大氅脱下，一边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这时小玉已经打好一盆热水，完颜昊天洗了手脸，脱了外衣，端了茶杯懒懒地靠在床上，月柔一下子就手足无措起来。完颜昊天抬头看了她一眼，一伸手，“过来。”

月柔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上前把手放在完颜昊天的手里，完颜昊天满意一笑，轻轻一使劲把她拉到怀里，微微一叹，“你呀你呀，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今天幸好你的纸条是送到我手里了，不然就要闹出事来了。”

月柔一呆，撑起身来：“怎么就闹出事了？”

完颜昊天难得见她这副娇憨的模样，伸手一点她的瑶鼻，笑着说：“你只知道韩济杲入金后官封南院枢密院，却不知道皇上为了笼络和监视他，强迫他停妻再娶我大金的公主，今日登门的夫人可不是你的旧友。”

“停妻再娶？”月柔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那若溪姐怎么办？”

完颜昊天不以为意地一哂，“韩夫人深明大义，自愿降为平妻，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怎么可能皆大欢喜？”月柔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完颜昊天按按眉头，“不然呢？若不这样，你的若溪姐就只有死路一条。韩济杲已经做了他可以做的一切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月柔轻蔑地一笑，“什么是最好的结果？若是苟且偷生，还不如一了百了。”

完颜昊天一时气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个平妻，有什么不可？更何况我大金的公主难道还配不上他韩济杲？”

月柔也急了：“大金公主是尊贵，那也没必要非得上赶着往人家夫妻中间挤啊！”

“放肆，”完颜昊天面色一沉，“照你这么说，你不也是大宋上赶着送来往我和兰若中间挤的吗？韩夫人委屈，难道兰若就不委屈吗？兰若能大度的接纳你，怎么韩夫人就不能大度的接纳我大金的公主？”

月柔一下子面白如纸，哑口无言，她呆望着烦躁的完颜昊天，久久才吐出一口气，冷冷道：“我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奴隶，兰若夫人自然不必与我计较，我也威胁不了她的地位半分。至于大人你嘛，三妻四妾惯了，那里还知道人间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

“你，”完颜昊天霍然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甚好，甚好！”说完，披上外套和大氅，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月柔眼眶一红，身子一软，慢慢靠回床上，两串滚烫的泪珠无声滑落，只听得院门“哐当”一声，最终一切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