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十六章 庆功（上）

雪停后的第二日，东宫、各皇子府和诸位大臣的府邸都接到一纸诏书，邀请各位爱卿携家眷于酉时三刻前往毓安殿，共庆平定岐山之乱的大军凯旋。

言知著站在书桌旁，抖了抖手中的圣旨，递给一旁的嫡子。

“这大军凯旋已有半月，为何皇上现在才想起宴请陆家，父亲可知这是何意？”

站在一旁的言立平已然知道圣旨上写了什么，并没有在展开，而是搁置在一旁，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你这几日在兵部，可有听到什么传言？”言知著不答反问。

“传言？”言立平皱眉，虽说自己担任了一个兵部侍郎的职位，但整日里也不过是去点卯应付一下了事，并未在兵部久待，这传言是什么，自己还真不清楚。

言知著也没管他想没想起，自问自答的说道：“岐山平了，西凉可还乱着呢。”

“难道……”言立平忽然想到了什么般，左手握拳使劲砸了一下掌心说道：“这西凉内乱八年，皇上……”

“皇上要平了它，收入囊中。”

言知著看着自己最器重的嫡子，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

“西凉最大的两个部落明争暗斗了八年之久，早已国库空虚，败絮其中。如此大的一块肥肉，谁都会想着去吞下它，划进自己的版图。”

“难道苍梧也想？”

“不错。”言知著将桌面上的地图打开，指着苍梧国，指尖向左一路延伸进西北大漠，然后停在西凉的都城盛京，点了点：“但以国都间的距离来看，我们没有胜算。”

“那怎么办？”

言知著食指继续在地图上滑动，最后停在靠近云秦边界的地方，画了个圈。

言立平皱眉，低头细细看了一番，猛然瞪大眼睛，说道：“这是呼征单于拓跋明卓的封地！”

“西凉大小部落无数，百年来分分合合，地盘争抢凶猛，而这拓跋家却从未受到威胁，说白了就是忌惮着我云秦的实力，不敢动也动不得。”

“我曾记得父亲您说过，这拓跋家与高祖皇帝交情匪浅，曾留遗诏中提及不可怠慢拓跋一族。”

“所以，云秦想要吃下西凉这块肥肉，比起硬攻，扶持拓跋明卓吞并其他部落来的更稳一些，毕竟云麾铁骑就驻扎在那里，不怕他翻了天去。”言知著小心收回地图，看着言立平说道：“我想，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那今日晚上……”

“庆功宴变离别酒，平儿，你的机会来了。”

另一边，苏胤轩也接到了进宫赴宴的圣旨。

快速的扫了一眼，苏胤轩将圣旨扔到桌上，有些漫不经心。

言知著所能想到的，苏胤轩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借助拓跋明卓拿下西凉，这是一个扬名立万的最佳机会。一旦领了旨意开拔西凉，班师回朝不仅仅是嘉奖受封，而是实打实的兵权在握。

如此大的甜头，论谁知道都要心思转几个弯。

苏胤轩也不是没想过，也有把握将此机会拿到手。但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心思，在这个时候无异于引火上身。

“你父皇心中，最忌讳的便是你们兄弟为着皇位，自相残杀。”在最开始谋划之时，如贵妃便郑重的告诫过他，是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让人看出自己的心思。

不急。

他闭着眼睛仰面躺在椅子上，反复的告诉自己。

——

酉时三刻不到，毓安殿里早已坐满了人。诸位大臣严格按照品级依次坐在大殿两侧，所带女眷则坐在自己老爷的身后，整个大殿里一时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言夕霏嘟着嘴坐在母亲王氏身旁，拿着筷子沾着杯中的酒液在桌子上划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王氏正与身旁的大都督夫人闲话家常，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姑娘一脸的不乐意，心下瞧着生气，趁着另一家夫人来敬酒时低声训斥她：“你这一脸的丧气样子是作给谁看，要不是皇后娘娘点名要你跟着，你以为你爹爹会让你来丢人现眼？”

听闻母亲训斥，本就心里烦躁的言夕霏更是不耐烦，“啪”的一声扔下筷子，提高声音呛道：“好像谁愿意来一样，既然姑母找我我去找她便是，为何还要在这冷冰冰的大殿里等着，简直冻死人了。”

“你快给我闭嘴！”王氏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快被这个明显被宠坏的大小姐给吓死了：“当心你爹听到回去罚你板子！”

看她搬出自己的父亲，言夕霏这才有所收敛，依旧臭着一张脸厌烦的看着你来我往、相互敬酒、恭维谦虚的大臣们。

就在这时，一个挺拔俊逸的身影走进了她的视线。

言夕霏也算是长在美男堆里的姑娘，自家两个哥哥面容肖父，都是百里挑一的青年才俊，宫里的几个便宜表哥也是各有各的俊逸非凡。但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他的出现就仿佛是冬日里的一抹艳阳般，照亮着整个人生。

她默默的调整了坐姿，用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位让自己一见倾心的男子，迫切的想要知道他是谁家的公子。

陆斯年来的略晚了些，经过通报，一进大殿就看到众人纷纷向他走来。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只是点头应付了几个统领，便欠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的身上多了些杀伐果断，使得眉眼有些凌厉，只是在俊逸文雅的脸庞的映衬下，倒鲜少流露出生人勿进的气息。那种介于将军与书生之间的清冷气息，实在是让言夕霏无法移开眼睛。

陆斯年淡淡的应付着几个上前来寒暄的大臣，始终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追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对于这样的注视他碰倒过太多，也没有去着意追究，把心思放在了源源不断来敬酒的人身上。

言夕霏正襟危坐了半天，也不见那人看向自己，心下便有些气馁，又开始拿桌子上的糕点撒气。

在一旁闲聊的夫人们不知怎的就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大都督夫人乐氏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也是个和善的妇人，看着一旁不高兴的言夕霏就问道：“大姑娘已经及笄了吧？王姐姐可是有合适的夫婿人选了？”

看了一眼正使小性子的女儿，王氏虽是苛责但也宠溺的紧：“都说做姑娘时是女儿家最快乐的时候，正是因为这样，我家老爷才舍不得送出去。”

“话虽这么说，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们也该盘算着了，就大姑娘这模样，那不得踏破门槛了呀！”都督夫人拍了拍王氏的手，一脸的关切。

“嗨，这孩子脾气不好，都是让我们给宠坏了。”哪个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人夸奖，一番话下来，王氏乐的嘴巴都要咧到耳后了。

“说起来，那陆家嫡长孙还未婚配，我看跟你家姑娘正合适。”

王氏听罢，笑容不着痕迹的落了下来，心里有些厌烦这些乱牵线的妇人们。陆家虽是家大业大，但非良配，先不说这爵位能不能一直稳下去，就说这上战场打仗，谁能保证就一定次次胜利活着凯旋？

一个不小心战死沙场，难道霏儿要和陆斯年她那老母一样，守寡一辈子吗？

大夫人有心扯开话题，还未开口，这都督夫人又说道：“你看这大殿上的小姑娘们，哪一个不是眼睛盯在他身上？翩翩少年，风华正茂，又是这样显赫的家世，要不是他自己不肯松口议亲，估计孩子都会满地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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