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衣 第十章 圣恩

夜半，皇宫之内，遍是灯火通明。

寝宫之内，一位身着浅黄薄衣的仍有些风韵的老太太正倚在一把罗汉床之上，神情淡然，自顾自独饮着温酒，三步之外，另设了两座桌椅，似乎是要招待某人。

莲公公踱着碎步，慢慢走上前来，拉长了声音，道“启禀太后娘娘，无衣公子到了。”

“嗯！进来吧。”

声音刚落，几位侍女便簇拥着无衣走了进来，不知是这宫殿内的烛香还是侍女们的体香，无衣刚刚踏进这殿内，便觉得有些晕了神。

“小的曲无衣，拜见太后。”

无衣跪伏下来，声音有些发抖，毕竟面前，便是整个周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免礼，赐座。”

太后吩咐着，挥挥手，侍女们便为无衣整理好桌椅，扶着颤颤巍巍的无衣落座于左边的小桌边。

“倒是个俊美的少年！说与老身听听，家住何处？又有几人？”

闻听太后此言，无衣心中有些打不定主意，若是乖乖说了，怕是会牵扯家人，若是不说，欺瞒太后，也是死罪，左思右想了一阵后，终是开口，道“小的家住连城，母亲去世得早，唯有父亲一人拉扯长大，本来王都求学，不料遭到贼人抢劫，拼死逃出却落了大狱。还望太后明察。”

无衣这一番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近期遭遇说了个遍，莲內官面色不悦，只觉得这少年不识分寸，太后问什么你答便是了，说多了空惹人厌烦，可偏偏太后却瞧着无衣实诚，或许是个好拿捏的人物。

“哈哈，小少年，莫急！你既来了皇宫，便不会再有贼人敢打你的主意，只管放心好了。”

太后笑笑，遣人将无衣的温酒送上，道“小少年，快尝尝，这酒可是去年腊月宫内折下的桃花所制的桃花酒，是个稀罕物件。”

无衣听着，自然小酌一杯，一口桃花酒下肚，自喉见至肺腑都温暖了起来，就连体内寒气都散了大半，心中暗叹不愧是太后设宴，这酒果真不凡。

眼见无衣心满意足的喝着，太后自然高兴，又多喝了几杯，推杯换盏间，门外，又有人来求见。

“启禀娘娘，左相求见。”

来人通传，太后听着却没有着急下令，反倒是偷瞥了无衣一眼，见他不为所动，也只是笑笑，道“进来吧。”

殿门开了，一股夜风吹来，无衣抬眼向后看去，透过层层薄纱，隐约见到一位佝偻老者正缓步走来。

“微臣叩见太后！”

未闻其声，一道苍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那老者远远跪伏下来，极为恭敬的行礼。太后见状，微微一笑，道“左相不必拘泥，快来老身身旁坐坐。”

“左相？”

无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今日的宴会，另一张桌子便是为左相准备的？

老人依旧那般，不紧不慢的走来，落座。无衣看着，眼前这头发花白的普普通通的老头子，竟是这朝堂上响当当的人物。

“左相，你能赏光，可真是难得！”

太后说着，虽面有笑意，可无衣却没听出半点欢愉。

“启禀娘娘，老臣身子骨已然不如以前，行动不便，还望娘娘恕罪。”

“本宫却瞧着左相你可是好得很啊！”

太后笑笑，不再言语，倒是眉眼瞧着无衣，一转话题，道“左相，瞧瞧这孩子，你可认识？”

左相低头刚要饮上一杯，闻听此言，便转过头来，细细看了半晌后，缓缓开口，道“若是老朽没有眼花，这位公子便是连城的无衣公子吧！”

“您认识我？”

无衣有些惊奇，自己这般小人物，怎么会平白无故让当朝左相认得出来，甚至叫出名字？

“是啊！左相，你怎么会认得这位公子？”

太后微眯着眼，细细瞧着左相，显然，左相这番话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启禀太后，太后有所不知，这无衣公子，可是书晨阁那位老先生亲自为老臣引见的，老先生说的不错，这无衣公子果真是人中龙凤。”

左相笑呵呵的打量着无衣言语眼神都极为亲昵，这倒让无衣有些难以适从。

“书晨阁？”

太后的手微微抖了抖，气息竟也有些不匀。莲內官见状，觉察出不好，刚要上前，却听太后平静的说道“既有少卿的推保，想必无衣公子定是个颇负才学的才子，如此的人物，左相你可不能私吞了。”

闻言，左相微微皱眉，但仍旧是那般不紧不慢，缓缓道“太后所言，是要用这孩子了？可是，这孩子身上还没有半分功名，若是太后出手启用，怕是不妥吧。”

“哈哈哈，左相哪里的话！”

太后微笑着，瞧着无衣，道“这孩子的经历，老身也派人打听了。正巧近日断泉寺的住持与老身说了些话，这孩子既然痴迷武学，倒不如唤他去断泉寺修习，以后若有机会，也可放手一搏，争个功名。”

“太后所言为真？”

未待左相回话，无衣便先问出了口，毕竟断泉寺的大名，他早已有所耳闻，能进入那里修习，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

“自然！”

“谢太后圣恩！”

无衣跪伏下来，心中乐开了花，倒是一旁的左相，有些阴晴不定，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三日之后，正巧合德公主回宫，到时你便与她一齐去断泉寺吧，见到住持，只管将这手牌给他，他自会知晓。”

太后说着，身旁的莲公公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一块通体光洁的白玉，那白玉牌上，浮雕着一只半开的花蕊，极为精致。

无衣接过手牌，心情舒畅了不少，又饮了一大杯桃花酒，顿时感觉有些春风得意，这场宴会，便在这春风得意间落下帷幕。之后，太后安排无衣在宫内住下，吃穿起居均有专人照料。

反观左相，虽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在宴会上确是沉默寡言，与刚刚进宫时确乎不太一样了，这变化，无衣瞧得出，莲公公瞧得出，太后自然也瞧得出，只是无人提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