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湖见闻录 第一卷涉世未深第十五章负心郎三

小县城的夜晚人迹寥寥，祝云开扶着有些小醉的顾孟平穿过无人的小巷。此人还在拿着酒壶喝酒，嚷嚷着不用扶。祝云开满口是是是手却没放开。看来今夜顾孟平又输了一场，不过债多不压身，她欠祝云开何止是明天的开销。

来到主街迎面走来一队罩着面纱的女人，其中有两个人扶着一个身段看起来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人。也罩着黑纱，看不清面容。顾孟平觉得这一队人颇为奇怪，伸手就指被祝云开握了下来。顾孟平反握住了她，没有再关注那拨人了。祝云开认出来这些是玉宫的人，警戒起来，两拨人擦肩而过时都盯着对方，好像随时要动手似的，只有两个被扶住的人不甚在意。

在对方最后一人也穿过的时候，顾孟平突然哼起了小调“伸哪伊呀手，摸呀伊呀姊,摸到阿姊头上边噢哪哎呦”。这人还越哼越大声，果不其然后面的人都纷纷回头，在顾孟平还要往下唱时，祝云开嘘嘘的捂住了她的嘴。只听顾孟平咿咿呀呀的，倒是不成调子了。

此时却听一男子声音响起“阿姊头上桂花香，这呀个...”。顿时两边都停住了脚步，那边出声的是那与玉宫诸人格格不入的人，现在已经被捂住了嘴巴敲晕了。那领头人明显警告意味的眼神朝祝顾二人看来。顾孟平听到小调时人都清醒了几分，拉住祝云开问她“有几分把握”。祝云开皱了下眉，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顾孟平都问了只能说“十分”。顾孟平道“好，留下那个男人，一百两，这次结束与之前的一起结算”。玉宫诸人看她们还不走纷纷都拿出来武器，清一色的长剑。祝云开无奈道“好啊”。祝云开将声音通过真气带出“放下人滚，不然受死”。藏锋既出向来是不沾血不归的，当然也有些例外。玉宫诸人现在才知道踢到铁板了，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统一向后退，那男人被放下后无人扶住就倒了下去。那领头人走之前还不忘丢一个我记住你了的凶狠眼神。

如祝云开所料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玉宫上下都是奉行遇强则退的原则讲究活着就行，所以未曾出手，亮出点本事这群人就会自行评估了。顾孟平只觉这一百两有点冤枉了，不过确实是十分的把握。顾孟平待到人都退去小跑上前，一把扯开男子面纱。露出果不其然的笑容，对站在原地的祝云开讲“老祝，遇到熟人了”。祝云开也上前认真瞅了瞅男子的长相问“什么熟人，一起哼十八摸的熟人”。顾孟平有点好笑道“准确来说是教我唱十八摸的”，的什么，顾孟平坏心眼的停住了，“的姐夫”。

祝云开登时震惊了“看来你们家都喜欢往江湖中跑”，又问“现在如何，我可不拉他走”。祝云开不动，顾孟平怎么拉的动。就在顾孟平想说，自己去找人时，那街头又走来两个四处找食的乞丐。顾孟平眼睛一亮，直勾勾的盯着两乞丐看，给人家看得发怵想掉头就跑。顾孟平对祝云开挑挑眉甩给她一荷包钱，祝云开飞身追上乞丐拦住去路，吓得人家噗得跪下磕磕巴巴的求放过。

于是就变成了顾孟平在前面带路，祝云开跟在后面监工。两个乞丐也没有多大力气，所以两人是抬着人走的，就这样还喘呢。顾孟平还要在前头用蹩脚的陵江话放着长辈的语气问东问西。什么多大了，哪里人，怎么做乞丐，末了还要教训一番，有手有脚凭力气也能吃饭。可怜两人本就饿的肚子呱呱叫，上气不接下气的抬人，还要匀出一口气来答话。

好不容易到达两人落脚的客栈，顾孟平叫了小二来将人搬到二楼，给足了赏钱，人就被欢欢喜喜的抬走了。下来时看到老板捂着鼻子在赶人，祝云开跟大爷一样开口“有什么菜都给我上来”。老板恶狠狠的脸上立马堆满笑意，吩咐人快去做不要怠慢了贵客。顾孟平了然的笑了开口道“哎，钟家二位小哥怎么就走阿，尾款还没有结呢”。老板好像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哎呦，真是对不住，原来是跟顾公子一起的”。拍了一下身边的小二“没眼力见的，还不快去迎客”。

菜被一盘盘端上来，顾孟平看他们口水咽的作响，道“二位兄弟快吃，不要客气”。两个人才狼吞虎咽起来，那碗跟筷子压根就用不上。祝顾二人本来就是酒足饭饱的了，此时只是叫了酒慢慢饮起来。吃着吃着，那年龄小一点得乞丐哭了起来，他哥哥看弟弟哭了也停下了。顾孟平开玩笑得讲“可别哭了阿，要哭也先吞了饭，小心噎到”。

二人总算吃饱了，中途顾孟平看他们停不下来，让人撤掉了饭菜。两兄弟抹抹嘴一起朝祝顾二人跪了下去，顾孟平将二人拉起，祝云开又起身避开，带两人坐定才又坐回去。那大钟说“二位恩公”，顾孟平打住他“不是给你们说了嘛，我姓顾她姓祝，不必叫恩公听着别扭”。这二人生平哪里做过什么恩公，哪怕救下杨居安也是起初玩心大发想试一下做大侠得感觉，后来又不好丢下人。大钟红了脸继续道“是，顾公子”，带着点迟疑得开了口。顾孟平哎了一声，大钟更加脸红了。他们太久没有被人叫过姓名，同样得也太久不敢叫别人姓名。在顾孟平之前跟他们说话的时候，这两兄弟其实非常开心因为他们听不出鄙夷看不到嫌弃。

顾孟平不再打岔，钟家两兄弟才把自己是怎么变成乞丐得过程说清楚。总结起来就是天灾地里没有收成，人祸贪官挪走救济款伙同地主侵占田地。两人十一二岁时随大批难民出走家乡，哪知一辈子不出门的农民看到的是哪哪都差不多。父母死了，他俩年幼除了一身破布和气味外什么也没有。这年头就连进大户人家里卖身也是要竞争的人家都先挑干净壮硕的。所以除了与狗争食外他们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活下去。

这故事与话本里写的一模一样没有新意，原来都是真实写照。顾孟平不知作何感想，自己前二十年的富贵，包括现在的阔绰是在多少这样的家庭里榨出来的。自己日日想着怎么活得自由活得潇洒，殊不知这世上绝大部分人想的只是活着，哪怕低贱如尘埃。因为他们没有资格受到高贵精神的洗礼，只剩活着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