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39章 蓬特舰队

这只小小的队伍并没有进入萨瓦瓦，而是绕着长长的城墙——不过是用树枝和泥砖勉强围合而成的土篱笆罢了——兜了一大圈，绕到了萨瓦瓦堡垒的正北方。

那里的海岸边耸起了另一座小土山，而在土山下则密布着一片白色的房屋，从外观上看去可比堡垒山脚下一大片灰头土脸的屋子强得多——那便是萨瓦瓦的“富人区”了，胡尼老爷的“伊涅特”宫就在其中。

“富人区”戒备森严，整个区域都用高大的泥砖墙围住，在大门口甚至还布置有标准的帝国士兵把守的岗哨。

伽卡尔老爷似乎和这里的卫兵很熟，只在门口谈笑了几句，那些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的武士们便笑着放行了。

“伊涅特”宫位于“富人区”的最深处，是一座花岗岩建筑的庞大平房——这也能体现出胡尼老爷令人乍舌的实力，因为所有的石头都要从遥远的采石场陆路运来——就像在纸醉金迷的伊涅特庄园那般，配备了帝国的权贵们最爱的花园、水池和喷泉。

队伍刚刚拐上“伊涅特”宫正门口一条狭窄的黄沙小道，远远就看到了门口站着几个人，一男五女。

一见几匹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一辆金光闪闪的战车拖着烟尘迤逦而来，一个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汉子立即跪了下来，身边的几个妇人也跟着跪下了。

“伽卡尔老爷！”那家伙热切地张开了双臂，“伽卡尔老爷！您老人家来了！”

肥胖的伊涅特大管家笨拙地翻身下马，一下子便抱住了那个瘦小的汉子。

“啊，塞凯米布，你这个小崽子！”伽卡尔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你的鼻子可真的和狗一样厉害！竟然知道我的到来！”

“伽卡尔老爷！”这位叫做“塞凯米布”的家伙笑眯眯地说，“您老人家总算错了一回，我的鼻子可比100条狗加一块儿都厉害得多！您瞧，您和您尊贵的客人刚刚来到萨瓦瓦，我就闻到了来自伊涅特甜丝丝的高贵气息……”

“瞧啊，瞧啊，这个狗崽子！”伽卡尔乐不可支，“你们快来看哪，看看这个‘爱情之家’的大管家，看看这个最会拍马屁的人！”

徐立晶一行人连忙下车，和这位油嘴滑舌的“伊涅特宫”的管家寒暄、拥抱。

“哎哟，胡尼老爷的贵客呀，而且还是一个神灵庇佑的人！”瘦小的塞凯米布拉着徐立晶的手，兴奋得双目放光，“您的名声都已经传遍了大海！看哪，‘爱情之家’的守护神已经连续五天都在闪闪发光，一定是因为来了您这位贵客！”

塔蒙和公主两个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塞凯米布的注意力瞬间便被她们吸引过去了，这家伙一点都不介意公主可怕的秃头和满是斑疹的脸颊，一个劲儿地夸赞两个女人的“高贵”和“美貌”，直把她们哄得花枝乱颤。

徐立晶却完全没有听见那家伙如同蜜糖一般的奉承话，因为他的眼睛已经发直，大脑中却在轰轰乱响——

神灵！塞凯米布身边的五个女人，实在是太漂亮了！

那竟然是五个皮肤雪白的白种女人！一个个看上去30多岁的样子，金发碧眼，高鼻深目，一袭轻薄的吊带裙将曼妙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脖子上、手腕上、脚腕上都缀满了耀眼的首饰。

这家伙顿觉喉头一阵发紧。

“你们都过来给老爷行礼呀！”塞凯米布一把拽过一个娘们，笑眯眯地说。

五个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整齐地给徐立晶一行人鞠躬行礼，用最纯正的埃及语给“老爷们”献上了热烈的祝福。

“瞧呀，孟图老爷，”伽卡尔高兴坏了，冲着徐立晶挤了挤眼睛，“瞧呀，我没说错吧，‘爱情之家’有整个萨瓦瓦最漂亮的娘们！”

“那，那是，”徐立晶觉得自己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依我看，整个伊涅特都没有这么美的女人！她们的眼睛真的像猫一样……”

“这都是亚洲来的好娘们！”塞凯米布一脸谄媚，“其实还有更好的娘们，不过几个月前就已经送到伊涅特去了……”

徐立晶正在心猿意马之时，胳膊上传来的一阵剧痛突然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瞧您的样子，老爷，瞧您的样子！”塔蒙一边气急败坏地全力拧着他的胳膊，一边狠狠地小声说道，“您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真是可耻呀……”公主也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可耻！我刚刚看到的一点点智慧之光，很快就要熄灭在欲望的泥潭之中了……”

好似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徐立晶立刻清醒了，体内升腾的火苗在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尊贵的伽卡尔老爷，塞凯米布老爷，”他忙不迭打断了两个男人色迷迷的寒暄，“请问，这里距离港口有多远？”

“港口？”伽卡尔和塞凯米布都愣住了。

“是的，我想现在就去看看蓬特人的船，”徐立晶朝着远方的海面虚指了一下，“现在就去，可以吗？”

“您现在就想去看蓬特人的船？”伽卡尔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您着什么急呢，我的孟图老爷！阔阔塔老爷至少要到四天以后才能抵达呢！再说了，蓬特人的船就停在那里，它们也不会飞走的呀？”

“就是就是！”塞凯米布的眼睛笑成了一道缝，“您急什么呢孟图老爷！空荡荡的‘爱情之家’特地为您装点了一番，漂亮的女人特意为您打扮了一个晚上呢！瞧呀，难道您不想美美地吃上一顿，洗个香喷喷的澡，然后嘛……”

伽卡尔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立晶看了一眼表情冷漠的两个女人，只好无奈地走进了“伊涅特宫”的大门。

……

这家伙心中有事，只在那座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胡乱塞了一堆烤肉葡萄之类的食物，便拽着伽卡尔的袍子，硬要去码头看“蓬特人的船”——立即，马上，不容分说！

老头子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徐立晶达成了他的目的，便在“伊涅特宫”内众人异样的目光下，大大方方地带着他的两个女人一起走。

在这样的边疆地区继续乘坐金光闪闪的“公牛”战车实在是太扎眼了，他们选择了骑马。

这下可苦了徐立晶了——因为再也没有人给他牵马了。在这个马镫还远远没有发明出来的时代，所谓的马鞍也不过是固定在马背上的一块又硬又滑的厚皮革，坐上去不出20分钟，就会感觉屁股和大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徐立晶惊恐地趴伏在马背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缰绳，忍受着马背剧烈的颠簸与即将开花的屁股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他看着前面三匹马扬起的阵阵烟尘，心中真是又急又气——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个时代的人为何能忍受如此恶劣的交通工具，并且骑得如此快速、飘逸！

烟尘滚滚，马蹄哒哒。

小小的马队一路疾行，再度绕过了土篱笆之内的萨瓦瓦“城”，直奔着东方的大海而去。

说是一座“港口”，不过是用两道防波堤在海水中围合而成的一片小“湖”罢了。

萨瓦瓦显然在防波堤的建设上下了本——那不是普通的沙堤，而是一块块整齐的花岗岩巨石堆叠而成。从遥远的采石场千里迢迢花费巨大代价运送无数巨大的石块到这里，可想而知这座港口在帝国历代统治者心中的份量。

防波堤内部的海水中枝枝桠桠打了无数木桩，搭上大量破烂的木板，便是萨瓦瓦的“码头”栈桥了。

蓬特人的24艘船正挨挨挤挤的停靠在栈桥边，随着海波静静地起伏。

徐立晶的心真是凉透了——果然和他远远望去的一样——那样的船，连老家下海打鱼的最小最破的机帆船都不如！

蓬特的船像极了尼罗河上的运粮船，两头尖尖翘起，通体漆黑，一根独桅高耸在甲板正中。既看不到横桅，也看不到船帆——也许包起来收在甲板上了吧。在船的尾部，倒是有一根长长的木杆伸入水中，也许那就是船舵——这一点上可比尼罗河运粮船强得多。

这样的船看不到一丁点船桨的影子，可能是完全依靠风帆作为动力？

徐立晶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仔细估算着这些灰头土脸的木头船的数据——长不过50米，最宽不超过5米，排水量绝不超过100吨，也许它能装下100人？如果那些人全副武装的话，可能连50人都装不了……

他记得小努彦还说过，这些船中应该还包括了8艘货船与16艘战舰。

16艘战舰？

他茫然地看着这些在水中上下起伏的黑色影子，看着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粗陋模样，不由得暗暗叫苦：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温良恭俭让的小货船的德行，怎么看都不像张牙舞爪、杀气腾腾——比如尼罗河上那些暴虐的“阿努比斯亡灵卫队”的黑船——的战舰呀！

正在这时，一阵混乱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只见码头上匆匆跑来了几名武士。

那几个家伙倒是典型的帝国边防战士打扮——亚麻色的头巾、赤裸的上身，光脚，皮裙，腰上缠着一根粗大的皮带，系着两把短刀，手中握着一根尖锐的长矛——虽说比不上阿玛尔纳所见的金光闪闪的帝国禁卫军“金荷鲁斯军”，却也威风凛凛、雄壮莫名了。

“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一个家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挥舞着长矛大喊大叫着，“码头是禁区，不许进来，不许进来！”

伽卡尔老爷一踢马肚子，赶紧迎了上去。

“我是伊涅特的人！”他高高举起了一面金属制成的小牌牌，“我是伊涅特的胡尼老爷的管家！”

几名战士紧张的表情渐渐松弛了，笑眯眯地迎上前来。

伽卡尔老爷跳下马，拉着他们的手开始亲热地有说有笑。很快，他便冲着徐立晶三个人招了招手。

塔蒙和公主赶紧翻身下马，徐立晶也笨拙地试图翻下来，却一下子摔到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几个武士立即爆发出一阵嘲讽的哄笑声！

徐立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两个女人赶紧将他搀扶起来，一瘸一拐地蹭了过去。

“我们的孟图老爷得了病，刚刚恢复过来嘛，”伽卡尔尴尬地解释道，“瞧呀，他一辈子都呆在底比斯，可从没见过大海和美丽的大船呢！所以刚一到我们的‘爱情之家’，就迫不及待地跑到码头来啦，是不是呀，亲爱的孟图老爷？”

徐立晶被刚才这重重的一跤摔得呲牙咧嘴“嘶嘶”直吸冷气，却不得不强忍着疼痛满脸堆笑点头称是。

几个武士哈哈大笑，纷纷跑去拽开篱笆的门，放行了。

木板铺就的码头一直延伸到海水中很远的地方，起伏的海浪在人们脚下轻轻拍打着木桩，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

这里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蓬特的船用麻绳串在一起，静静地停靠在码头边上。

伽卡尔一改满脸嬉笑的老不正经模样，竟然变得满脸铁青之色！

“刚才那些人说，这里已经戒严好几天了，”他突然有些忧心忡忡地说，“您知道吗，孟图老爷？一个月前阔阔塔老爷从这里下船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呢！”

“那是什么样？”徐立晶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当然是热闹无比啦，”老头子脸上的阴云越来越重，“萨瓦瓦可是东方最大的港口呢！您想呀，大海对面的亚洲人，南面的蓬特人有什么好东西，都要从这里卸货……真是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戒严呢？瞧呀，这里突然变得空无一物，我还有些不适应呢……”

“伽卡尔老爷，”公主突然插话道，“是因为来了海盗吗？”

“海盗？”老头子苦笑起来，“海盗敢来这里？这里可是坚强的萨瓦瓦要塞呀！再说了，还有蓬特的战舰停在这里，就算是给那些最残暴的亚摩力人1000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呀！”

“是……是因为我们遇见的那些希克索斯人？”公主勃然变色，“他们侵犯了这里？或者说，要侵犯这里？”

“那些希克索斯畜生？”伽卡尔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他们可是往南方走的，这里是东方呀……相隔很远呢！唉，那些大头兵什么都不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这老头子一直在困惑地唠唠叨叨，不一会儿又突然重新变得快活起来，开始指着码头上这里那里的地方，大叫大嚷着“这里原先堆满了上好的绿松石！”“这里可全都是蓬特来的上好的没药”之类的话。

不知不觉间，人们已经走到了距离最近的一艘蓬特木船前。

徐立晶看着不过一人多高的瘦弱船体，看着那些黑黢黢的、斑驳的粗糙木条，看着高高耸立的细桅杆，不由得心生感慨——这就是伽卡尔反复赞美的、红海上“最快最棒”的蓬特战舰呵！

“我想上去看看。”他突然说道。

“上船？”伽卡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哎呀，孟图老爷，您着什么急呢？瞧呀，我们在‘爱情之家’只待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出来了……依我看，我们干脆回去好好睡一觉，等到下午阳光不那么强烈的时候……”

“我们上去，”徐立晶毫不妥协，“应该有人守船吧？”

老爷子毫无办法，只好摇了摇头，朝着船上扯开喉咙喊了起来。

相邻的几艘船的船帮上突然伸出了好几个裹着沉重头巾的黝黑脑袋——果然有守船的蓬特人！

伽卡尔扯着嗓子，用徐立晶听不懂的蓬特语喊叫了半天，船上的人终于行动起来了，吃力地放出一张长长的跳板，砰的一下摔在了码头上。

徐立晶颤颤巍巍踏上了那根细细的、看上去随时就会断掉的长木板。

……

几个人终于上到了甲板上。十几名满脸大胡子的蓬特人一拥而上，围着伽卡尔老爷唧唧呱呱说个不停；而那老头也满脸通红情绪激动，大声争辩着什么。

徐立晶一下子紧张起来——莫非那些家伙心怀不善？

“啊，蓬特人真有些可笑，”公主突然扑哧一笑，“他们的阔阔塔老爷延误了好几天，却来怪罪伊涅特的人……他们怎么不想想，正是伊涅特的胡尼救了那几个蓬特老爷的命呢！”

“图雅，你……”这家伙突然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你能听懂他们的语言？”

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

徐立晶心中一动，却不再说什么，而是认真观察起这艘“又快又棒”的战舰了。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敬畏之感——这可是一艘比萨拉米时代的希腊帆桨战舰足足早了1000年的、他所知道的历史上从未记载过的一艘属于神秘的文明的神秘的船！

这艘船外观上看上去瘦弱狭小，但是甲板的宽阔却大大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一块至少长30米、宽4米的平坦表面正铺在他眼前。

甲板上到处都堆满了木箱、木桶、陶罐、绳索以及杂七杂八瓶瓶罐罐的东西，让人无处下脚。而甲板中央竖起的桅杆足足有20米高，横桅包裹着船帆放到了桅杆的最底部，胡乱混合着一大堆绳索堆积在几个大木箱之上。

徐立晶也不理会伽卡尔老爷同蓬特人没完没了的争执，而是开始沿着船舷一点一点察看。

一名年轻的蓬特小伙子注意到了他，默默地跟了上来。

徐立晶看到，就在船帮之下，堆积着大量的长柄船桨、长矛、箭袋，以及收纳在芦苇编制的大口袋中无数圆圆的鹅卵石。

“我有个问题请教一下，”他友好地看着那位默不作声的蓬特人，“请问，如果在海上遇到了敌人，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们呢？或者说，蓬特是用什么方式打海战的呢？”

公主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话翻译过去。

那小伙子顿时一脸惊讶之色——他可没有想到，从伊涅特千里迢迢赶来的这位带着一美一丑两个女人的稀奇古怪的“孟图老爷”，竟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是一上来就问他怎么打仗！

在年轻人好卖弄的本性驱使下，这家伙滔滔不绝、连说带比划絮叨了半天。

徐立晶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果然不出所料。

这个时代的海战——或者说，海上的“斗殴”——果然和小努彦说的，以及他风闻的杂七杂八的传说一样，极其原始，极其简陋。

请想象一下这样的一个场景。

一群大小木船在海面上——基本都在能看得见海岸线的近海海面——你追我赶，在风帆或者船桨（如果有的话）的全力推动下，战斗速度也许能达到2到4节。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每艘船的船头和各种桅杆上必定高高飘扬着五花八门的旗帜，高擎着杂七杂八的神像——各个民族自己的战神、船的保护神或者海神之类的神；船上的祭司或者僧侣们要么在大声祈祷，要么在高声诅咒着不远处那些万恶的敌人，焚烧各类祭品所冒出的滚滚黑烟遮天蔽日；为数众多的战士们一边狂喊乱叫，一边有节奏地敲打着盾牌之类的兵器，或者鼓，发出令人恐怖的噪音……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显示出一种压到性的气势，都是为了恐吓对面船上那些杀千刀的敌人！

渐渐地，一艘，两艘，三艘……船只之间慢慢接近了。在狂热的呼喊声中，箭、长矛、火炬和石头开始雨点般地砸向对方的船！每艘船上的人都在期待着，能够在接舷靠帮之前尽可能地多多杀伤敌人。

终于，一艘，两艘，三艘……直到所有的船都混乱地撞到了一起！海水顿时像开锅的水一般沸腾起来，巨大的喧嚣直冲云霄。

每艘船都在竭力将跳板伸向对面，每艘船上的人都在嗷嗷叫着挥舞着长矛短刀，拼了命想跳上对方的船！残酷的白刃战在每艘船的每一个角落发生，到处都是叮当的格斗声，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声！不时有人被挤得跳下了海，而甲板上则开始燃烧起熊熊火焰——不知哪里来的畜生又在肆无忌惮地纵火了！

越是简陋与原始，越是残酷与血腥。

是的，这样混乱的靠帮战斗大都能持续一天以上，从凌晨一直打到深夜；有的甚至能够断断续续打上三五天。

而最终的结果，也许只是一个圆圆的零——所有的船只都被焚毁，所有的人都被杀死、烧死、淹死。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样的海战——也许称之为“斗殴”更加合适——压根就没有什么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最终留下的，只是海面上随波起伏的一大片焦烂的残骸与尸体。

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不得不亲历这样的“海战”，一想到自己有很大概率成为漂浮在海面上的几个焦黑的尸块，徐立晶禁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您怎么了，孟图老爷？”那个陪同的蓬特小伙子似乎很能察言观色，“我看您的气色很不好……”

这家伙的脸顿时变红了，他蠕动着嘴唇想反驳，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用害怕，孟图老爷，”那家伙倔强地扬起了下巴，“在红海上，我们蓬特的船是最好的，我们蓬特人的英勇传遍四方……没有人敢动我们，即使是最残暴的亚摩力人，看见我们的船也会望风而逃。”

公主翻译完这句话，美丽的大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徐立晶。

“蓬特的船当然是最好的，”他只好苦笑着点点头，“我也看到你们这些小伙子，个个都是好样的。”

那个年轻人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徐立晶又带着塔蒙和公主想下到“船舱”里面去看看，却失望地发现所谓的船舱，竟然只是甲板上一个极小的凹陷结构，里面却密密匝匝堆满了水罐和粮袋——也就是说，这样的船只有一层甲板，水手操帆、桨手操桨、战士战斗都发生在这层甲板之上！

那么，在实际战斗中，这样的甲板上的拥挤与混乱简直不可想象——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老爷，老爷，”一直默不作声的塔蒙终于等来了说话的机会，“我们真的要乘坐这艘船去北方吗？”

姑娘可是第一次踏上一艘真正的“海船”的甲板，显得兴致很高。

“你怕吗？”徐立晶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我怕，”塔蒙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说真的，我还没有坐过海上的船呢，您瞧呀，我觉得地面都在晃！”

徐立晶楞了一下，嘻嘻笑了起来。

“请过去叫一下伽卡尔老爷，我的好姑娘，”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叫他。”

塔蒙满脸飞红地跑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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