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客栈 第三章 骆驼客

次日一早尚文独自一人来到裕兴泰茶庄后院的马厩，找到杨老大。杨老大于是招呼远处一个大约二十出头、中等身材、身体壮硕、肤色黝黑的伙计。

“二头，你过来一下。”

“老大喊我，有撒事情？”

“这个楞娃，交给你咧，带一下他。”

“好的老大。”

“跟我来吧，喂过骆驼吗？”二头眼睛带着不屑，扫了一下尚文，随即领着他走到马厩处。

裕兴泰茶庄的马厩很大，分为养马和养骆驼区域。这里有二十多峰骆驼和八匹马。

在清末，关中地区中等家境的百姓家中大多有骆驼，遇到灾年就靠骆驼运输来维持生计。因此民间一直流传着“读诗书能走天下，养骆驼可度荒年”的老话。

那些世世代代在丝绸之路上跟随驼队走货为生的人被称为“骆驼客”。尚文自此以后将成为一名骆驼客，踏着父辈们的足迹，在丝绸之路上劳苦自己的一生。

喂了一天的骆驼，尚文从来没有干过这么累的活，整个身子像散了架一样。他深知为了生计，只能先把自己能养活了，才能撑起整个家。就像他父亲给他起得名字，尚文也想通过上学改变自己的命运，但现实把他唯一的一丝希望给抹杀掉了，至今他父亲还杳无音信。

在那样的年代，穷苦老百姓的孩子能活着已数不易，还能有啥理想可言，这也是他娘时常给他说的人要认命。

尚文从东柜出来，不知为何，一直向南柜走去。转眼功夫，就来到了恒顺堂茶行。他正好也要去打听他大的下落，刚走进柜台，只见往日随和的掌柜，对他警惕起来。

尚文问道：“姚掌柜，我大有信了吗？”

姚掌柜眉头一皱忙答道：“我们还要找你大呢，拉着我们的货不知道拉哪去了。”

往日姚掌柜尚文和他大一起来时，都是满脸堆笑。尚文感受到，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尚文也很无趣的走开了。

回到家中，晚饭也没有吃，在房间里吹起壎来，声音仿佛跟着他的思绪，飘到了遥远陌生的西域。

尚文就这样做喂骆驼的活已经十多天了。突然有一天，杨老大把他叫过去。

“杨师傅您喊我？”尚文搓着手，怯生生的走到杨老大旁边。

杨老大用烟袋锅子指着不远处说道：“好好学咧。“尚文顺着烟袋锅子的方向看到，在马厩外边的场院里，驼队伙计们正在训新进的骆驼。

伙计们先是训练骆驼操卧。一人牵住缰绳往下拉压驼头，口中不断发出“抄！抄！”口令，一人用绳绊住前蹄，一人绊后蹄，用力拉绳，使骆驼卧倒。如此反反复复，直到骆驼听懂口令熟练操卧为止。

接着是训练骆驼跟队。把即将投入使用的生驼拴在驼队后面，使其跟随驼队驮货行走。

然后是训练骑乘。给生驼戴上笼头，拴上缰绳，披上韂，挂上脚蹬，使其卧下，驼把式骑上，把住缰绳使其行走。待熟悉骆驼脾性后，再用驼鞭抽打令其快跑。骑乘练习往往结合着驼运一同进行。

就这样新进的骆驼经过扎鼻棍、割骟，操卧、跟队、骑乘训练后，成为熟驼，就能上鞍子搭垛子，就可以拉货了。

尚文立刻想起家里的小骆驼已经快三岁了，可以调训，让它熟悉驼队中骆驼的各种技能，这样也可以拉点货，挣点运费，贴补家用。随即问杨老大可不可以把他家的那峰骆驼也加入到驼队，杨老大爽快的答应了。

尚文平日里，为了小骆驼健康成长，家里把仅有的一袋大豆，都喂养给了小骆驼，而他的弟弟妹妹都面黄肌瘦。

一日杨老大把尚文叫到跟前，跟他说：“我们六月二十二日就出发了，这几天你就不用过来了，回家去好好准备一下。“

“杨师傅，这是俺娘给您带的烟叶。“尚文随口把斤许的旱烟叶给杨老大递过去。

杨老大也没客气，抓了一小搓烟叶点上，狠抽了一口道：“劲大得很，好烟、好烟。。。。。。“

知道尚文要远行，阴历六月十九一大早，尚文的娘赵氏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赶庙会的贡品和香火，去太壸寺上香礼佛。

在泾阳县城西北二里地处，有一个太壸寺，在隋朝就有庙会兴起，到了唐代则更加鼎盛。每逢阴历二月十九，四月初八，六月十九、九月十九、腊月初八，太壸寺里人头攒动，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香客虔诚膜拜。相传在唐玄宗天宝年间，杨贵妃常到此朝圣降香。

除了贵妃銮驾，更让香客前来膜拜的是，在太壸寺的大雄宝殿里，供奉着一尊北周保定年间雕刻的佛祖释迦牟尼立式石法像，石像高近三米，造型生动，线条匀称，从佛像面部和体态，以及衣纹雕刻手法看，是受犍陀罗艺术的影响唐代雕刻技法。

寺内还有自唐，北魏及宋以来的几通珍贵石碑，尤其是“唐上都荐福寺临坛大戒德律师之碑”，也引来许多文人墨客到此瞻仰。

每逢太壸寺庙会，小孩子们在大人们上香礼佛完毕后，还可以去看杂耍、锣鼓、秧歌、焰火等表演。各路商家自然在附近的街面和空地上都会摆满各式南北百货、中外糕饼茶食、土布绸缎，还有农具土产，好不热闹。

这日尚文和玉茹也一起相约去逛庙会。尚文买了一对雕刻有龙凤吉祥的壎，随手装到布袋里，也买了一块玉茹从小最爱吃的甑糕。

说到甑糕，是关中地区有名的小吃。甑糕主要以糯米、关中红枣为原料，层层相间叠放三四层，大火蒸熟后，打开锅盖，甑糕色泽鲜艳红润，红白相间，软糯香甜。

尚文赶庙会回到家已是晌午，只见他娘在做面食。尚文忙上去帮忙添柴。

“尚文，把你的两个好伙伴都请来，我给你们做油泼面吃。这次去西域，还得他们照应呢！快去。”赵氏一边说着，一边和面。

“好的娘，我听您的。”尚文说罢就去请二头和三喜去了。

说到三喜，本名叫白三喜，是尚文的发小，是个回民，他的爷据传是白彦虎。他从小在崇文镇的舅舅家长大，生性调皮，不服管教，从小没少被他舅舅打。

尚文还有一个要好的发小叫雷子。雷子从小就没见到过父母，是他奶奶把他养大。雷子打小就乖巧懂事，本来雷子也想去西域，不忍心抛下奶奶一个人。

转眼功夫，三个小伙子就回来了。赵氏已经做好了三大碗油泼面，油泼辣子的鲜香已经飘溢到院子的每个角落。

三个已饥肠辘辘正直长身体的小伙子，一看到吃的，不约而同的做到了桌边，呼啦呼啦的吃起来。加上面扯得劲道，三个年轻人只顾吃面，懒得闲扯。尤其二头和三喜吃得忒香。

尚文的弟弟妹妹在一旁看着流口水，尚文吃了几口，把剩下的大半碗油泼面给他们吃了。吃完弟弟妹妹嚷着还要吃。

赵氏把他们拉过来对他们说：“改天娘再给你们做，你们这些小馋猫。”也只有赵氏知道，家里仅有的面粉都已吃光了，还是去年春节剩下的。

二头和三喜吃罢油泼面，用胳膊擦了嘴角的油，还在回味面的劲道和鲜香。

吃过午饭，三个人来到东柜的裕兴泰茶庄。只见驼队的伙计们正在扎垛子。

尚文来到二头的住处，看见二头的包袱里有个小罐子，出于好奇打开，里面装着一小罐子土。尚文不解的问二头是做啥用的。

“不许乱动。“二头忙把尚文手中的罐子抢过来。

“去，这可是神奇的很呢！你也必须带上一罐，但不能跟外人说啊。”尚文看着神神道道的二头，连忙点头。

“到时我会告诉你的，你照着我的说得做就行。“说着二头把装土的罐子包裹到了最里层。

尚文也从镇上买了一个相仿的罐子，瞒着人也装了一罐子土。

被人问起装得啥？他只是说是咸菜。

二头他大也是骆驼客，不过早些年在半路上遇到土匪，再也没有回来。这是他大告诉他的。

尚文在出发的前一天的傍晚时分，独自一人走到泾河河边，吹起了他那心爱的壎。

此刻，玉茹已吃过晚饭，正坐在书房看书，忽然从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吹壎的声音，声音中带着几许的依恋和不舍。

对，正是她最依依不舍的人。过了这个晚上，一大早她心爱的尚文哥就要去那遥远，并且陌生，充满着凶险的西域。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想到这，眼角噙着的泪水，已经顺着白皙的脸庞雨点般滑落。

说起杨老大算的启程的日子，也是大有讲究的，作为驼队首领的领房子，要根据行程要考虑到各个渡口，在那个季节，哪些可以过，哪些有绑匪，哪里有水源等诸多因素。

六月二十二日一大早，裕兴泰茶庄门口的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只见沿街排着有二十多头骆驼，每峰骆驼都驼满了茯砖茶。门口的拴马桩上还拴有五六匹枣红色的马，也是要和驼队一起出发的。

尚文也打理好行装，在她娘和蕙兰、弟弟妹妹的跟随下，来到了裕兴泰茶庄门口。

“尚文哥，我缝了几双布鞋，你带在路上穿吧。赶路，脚可要保护好了。”蕙兰说着，从她的背篼里拿出了三双布鞋，递给尚文。

尚文连忙用手推开道：“我不要，我有鞋穿。”

这时尚文的娘把鞋塞给了尚文，说道：“你这个娃，就是个瓜怂，谁还会想到给你鞋穿。“多日之后，尚文才知道赶路有几双布鞋换，是多么的重要。

尚文在茶庄门口来回踱步，左顾右盼，等了半天，还是不见玉茹过来。

尚文让妹妹尚惠把那对壎中的一只，就是刻有凤凰的那只给玉茹带去。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送到玉茹手中。

玉茹也是一大早从家里往茶庄赶去，可是走到半道，正要走到街道的一个拐角处，突然串出两个大汉，用装砖茶的麻布袋子套到她头上，被抬到了一辆马车上，快速的不知道朝哪个方向疾驶。耳边除了风声，只听到那县城商贩的叫卖声越来越小，其它的什么也不知道，眼前漆黑一片。玉茹的嘴也被一块汗巾给塞住，想喊也喊不出声，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无助，只能祈求上天让她的尚文哥来救她。

端午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8日到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