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风山 第二章 奶奶的孩子们——大伯

父亲出生于60年代，奶奶总共生了6个孩子，养活了4个——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父亲排行老三。

我长这么大，只见过大伯2次。那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大叔，个头不高，一脸皱纹。常年抽旱烟熏得牙齿又黑又黄，关键是他还掉了两颗门牙，说话都漏风。我只要看到他讲话，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母亲总是骂我没规矩，那是大伯不应该嘲笑他，可我就是忍不住想笑。

大伯20岁的时候就去做了上门女婿，因为孩子多，没钱给娶媳妇儿。奶奶和爷爷省吃俭用很多年存了80来块钱当做“嫁妆”，就这么把大儿子嫁出去了。大伯去的那家人说是在城里生活，其实在城边上，也是穷的叮当响，不过人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想来也是不会亏待了女婿。

第一次见大伯的时候他光个膀子，把衣服搭肩上，穿个黑裤子还没有皮带，用一根胶鞋的鞋带栓腰上。穿个皮鞋明显大了2个号只能在地上拖着走，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穿成这样是怎么爬了几个小时的山路，从山脚下的火车站扛了一袋大米和橘子回来的。

母亲拉着我的手让我叫他大伯，我躲在她的后面不敢吭声。他眯着眼睛笑着喊我名字“梦梦，来，给你吃橘子！”我看到吃的两眼放光，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一个橘子就啃了起来。“呀，这什么呀，这么苦”我边说边把橘子皮吐出来，母亲在旁边骂我太怂了，皮都不剥就往嘴里塞。可她却忘了，我打娘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这玩意儿，又怎么知道吃之前要剥皮呢？

大伯安慰我说“没事的，小意思，梦梦，大伯教你啊，用指甲这么一掐，然后往下一撕，你看是不是剥开了？”那天我吃了人生中第一次橘子，第一次米饭，后来条件好了，米饭随便吃的时候，我却再也吃不到当年那个味道了。

第二次见大伯的时候，是我家修新房，他来帮忙干活儿。这次离上次见他的时候相隔有七八年了，他比之前更老了，头发都白了。母亲客气道“你家孩子多，你忙着挣钱就不要来帮我们干活儿了。我和你三弟两个人可以干完这些活儿的”大伯仍旧眯着眼笑呵呵的说“钱慢慢挣都可以，你们这么大的事，我这当亲哥的不来也说不过去”

大伯这次来住的比较久，帮我家干了一个月的活儿。我喜欢在他不忙的时候，听他讲外面的世界，我对大伯口中的城市充满幻想和期待。大伯走的时候，我哭着要跟他一起走，因为我想去坐一下火车，我还没见过火车呢。

大伯回家了，再也没有人跟我讲故事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听母亲说他现在还是在外面跑着挣钱，哪儿有活儿他就去哪里，挣钱给儿子娶媳妇。他有2个儿子，1个女儿，老婆又有病还是癌症要花很多钱，这么多年家里全靠他一个人硬撑着。我只希望命运能够可怜一下这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让他以后无病无痛能有个幸福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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