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彼端，在黑暗凝视深渊 第一章 骑壶去中州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那时候苟不礼蜷卧在后山小溪边的一堆杂草里，晒着太阳，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寻思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长时间。

他活了一万年，已经活恶心了。

而问题在于，他实在不想去死。

于是他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他发现活着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而死亡又是最恐怖的事情。

那时候他开始了悲观，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得了某种精神疾病，以至于每个鸡鸣狗盗的夜晚里对着天空那轮残缺了一万年的月亮发呆。

然后某一天，后山来访了一万年以来的第一个人类。

那是一位不怎么爱说话的年轻人，记不得那天阳光明媚还是下着雨，总之年轻人一直撑着一把伞。

他说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帮助。

苟不礼没有丝毫犹豫，说：“好。”

大概一万年没有和人说话的原因，他和那个年轻人聊了很长时间，后来走的时候，年轻人将那把雨伞送给了他，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两百年以后，他终于想清楚了。

一万年，是旧文明的陨落和新文明的崛起，历史总是惊人相似，英雄小丑们粉墨登场，像一场不会终止的话剧，一幕接着一幕演绎，终有一天从旧世界的余火废墟里走出来，这个物是人非的世界，看看又何妨。

于是他带着那把雨伞、一个铁壶，下山了。

他在后山的脚下遇见一位风尘仆仆的冒险家。

冒险家异常兴奋告诉他，他来自大陆的中心，五年前从那里出发经过准格尔大沙漠，翻过不周山巅，跨越冥河，从幽灵峡谷走出，沿着死亡海岸最终来到了这里。

他怀着敬畏之心低声问道，这里是世界的尽头吗？

苟不礼摇头道：“起点就是终点，世界并没有尽头，这里是被遗忘的废墟，是另一个世界的终点。”

冒险家大失所望：“起点怎么可能是终点呢？”

苟不礼笑道：“世界是一个球，从起点出发一直走就能重新回到原点，你可以跳起来看看，只要足够高的话。”

冒险家显然不相信这番话，冷冷道：“真如你所说，那球下面的人岂不是要掉下去？”

苟不礼微笑道：“那你认为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冒险家说道：“锅盖！”

苟不礼大笑道：“继续走下去，最终你会认同我说的。”

冒险家嗤之以鼻，背起行囊继续往前走去。

之后遇见了一位发明家，见到苟不礼后竟然热泪盈眶并且开始手舞足蹈，然后开始神采飞扬展示自己无意之中构想出来的东西，一边仔细观察苟不礼的反应，希望对方也同样被这一套惊世骇俗的构想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事与愿违，对方看完后淡淡说道：“能量是守恒的，世界上根本没有永动机。”

这无疑让发明家挫败和沮丧并随之暴跳如雷，怀疑这个衣衫褴褛身形古怪的家伙是异端分子，扬言其最终会受到神主的正义审判，被烈火焚烧而死。

苟不礼一拳将他打昏了过去，剥了身上衣服，夺了钱财，将其绑在了一颗枯树干上，任由其哭天喊地，并把那张图纸撕毁后才离去。

两天之后，在一家破败的酒楼前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那酒楼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出现了倾斜，有一位年轻的演说家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此时站在楼顶最高层，手中拿着两个一大一小的铁球，准备丢下去。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

他们不会相信两个大小不一的铁球在同一高度下落会同时着地这种荒诞说法，而根本的目的只是为了看一看这位远近闻名的演说家出丑罢了。

苟不礼说道：“两只铁球同时着地，我赌全部身家。”然后把从发明家那里夺来的全部钱财都压了赌注。

这让原本躁动的人群变得不可抑制的狂热起来，于是一场真理的见证最终变成了赌博，并随着两个铁球同时着地而尘埃落定。

失望的情绪感染了所有人，并在顷刻间化作愤怒，人们认定这就是一场骗局，矛头所指在了苟不礼和那个演说家身上。有人检查了两个铁球并没有发现任何玄机，这让愤怒的情绪升华为暴力的行径，马上就要施之于两个骗子身上。

必然的结局则是被群众的怒火锤成肉泥。

那位演说家发现了不对，手忙脚乱之下不小心从楼顶掉了下来摔死了。

一场嘈杂的热闹过后，所有人都纷纷跪倒在了大地，先前由愤怒支配的力量化作虚无，转而用敬畏神明的情绪感跪地不起，有人开始忏悔，甚至开始了自虐行为，希望得到神明的宽恕。

那日，苟不礼大放光明。

这是一万年以来的第一次，直到红日也开始黯淡，大地灼烧了裂痕，死亡的深海随之沸腾。

人们歌颂神明，以至于将对神主的信仰和忠诚都抛之了脑后。

苟不礼抬头仰望着天空最深处，许久。

也许并不是天空，而是令人恐惧不安的深渊。

深渊也在凝视着他。

在深渊最深处，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存在对话，那是正常人无法用感知器官感知到的某种形式的交流：

“旧世界的余孽，终于出现了！”

“很强大，对目标进行全力打击！”

“已精确击中目标，目标生命迹象已消失。”

那日，天外有一道红色光柱降下将苟不礼打了个狗吃屎。

在降临的那一瞬，腰间的铁壶隐隐亮出符文之光。

苟不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口中喷出一口热血，随即看着腰间那个破旧的铁壶，铁壶上裂出了一条缝。

如果不是各自承受了一半的打击，应该都会碎掉。

苟不礼看着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人潮，然后走了出去。

追随者近乎疯狂喊叫道：“愿意追随神明！”

苟不礼停步，说道：“不必，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求神明指点！”

苟不礼沉思道：“立新教，光明。”

众人趴在地上大呼光明之神。

不久，新教在西方如雨后春笋般的发展终于让神主忌惮，一声令下，新教和旧教的战争一触即发。

此时，位于大陆中心的圣王朝，旧皇陨落，年轻的新皇继位。

有流火自天而降，大规模瘟疫爆发，当权者一味追寻极致长生，而民众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死亡海岸前，苟不礼清晰的能感知到深海里沉睡的大家伙，只是被那道天外光柱打击后，目前仍然没有办法去唤醒，叹息道：“老伙计，好久不见了。”

大海没有回声，一片沉寂。

苟不礼叹息道：“洪炉被震碎，必须要找到新的身体，老伙计，一定会让你重见天日的。”

有西敏寺的得道高僧来，扬言为其排忧解难。

僧人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苟不礼道，一万年很长，长到时间也变成距离，我要去大陆的中心。

僧人道，起点？

苟不礼道，不，世界是一个球，起点就是终点，终点也是重新开始。

僧人道，我有话送于老师。

苟不礼道，何解？

僧人双手合十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弹指一挥间，刹那芳华。

苟不礼点头微笑道：“说得有道理。”

那时，苟不礼取下腰间裂了缝的铁壶扔向空中，变得有船只大小，苟不礼跨在壶上，从死亡海岸出发，穿过幽灵峡谷，经过冥河上方，一气跃上不周巅，差点被山巅的一道剑气打了下来，等飞过准格尔大沙漠时才终于来到了中心大陆，圣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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