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一看,对方面色黝黑,上颊严重凹陷,眼窝如深洞,烛光摇曳在此人脸上,忽明忽暗,不知是死是活。
这双黑洞突然翻出一对白眼,正是把令振柏藏入石棺中的疯老头。
“这块龙形玉佩,”潞彦直勾勾盯着疯老头脖颈上的黑玉,问道:“莫非你是四十多年前灭掉中山国的魏国大将乐羊,乐将军?”
潞子冲与皋落樱从小就听说魏国灭掉中山的故事。
当时魏文侯起了灭掉中山国的念头,知道乐羊有大将之才,便把他从一介布衣提拔至一军统帅,命他率军攻打中山国。而彼时中山国的军事统领是他的儿子,乐舒。父子本不该兵刃相见,但各为其主,不得不在战场相遇。
但这场灭国之战打得极为轻松。相传乐舒孤身深夜潜入父亲的军营,彻夜长谈后,第二天便挥剑自刎了,临死前让人把他的尸体剁成肉酱,送到父亲军营。
据中山国当时送去肉酱的使者说,乐羊面不改色地吃完了这碗肉酱,还舔了舔碗底,大笑道这是人间美食至味。于是中山国国人闻之色变,不战而降。
在中山国,人人恨不得活活咬一口乐羊身上的肉。他的名字也成为心照不宣的禁词,提到他的名字只说“食人魔”,对方就明白他指的是谁。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白狄部落自然对灭掉中山国的乐羊心生好感。
“乐老前辈的大名声震中原,我们这些后生小辈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前辈,可以遥想当年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风采。”
潞子冲心道不管三七二十一,是个人都喜欢听彩虹屁,先夸一顿再说。
“哈哈哈哈,什么名不名的。我的名字就是乐羊,乐羊就是我。”乐羊仰天长笑,笑声甚至抖落了狭窄墓室两侧墙壁上的土块。
令振柏不知乐羊个人的辉煌过去,只觉这笑声毫无喜意,反倒夹杂悲苦凄凉。另外三人却以为对方对刚才这一席话颇为受用,心下大喜。
潞彦对乐羊拱手说道:“乐将军,我们今日冒险来此,是为了再续你当年灭掉中山国的功绩。”
乐羊皱眉,似乎不喜对方称他为乐将军,然而光线昏暗,他的脸又皱纹横布,底下三人自然无法观察他的表情。
他回道:“说话别瞎扣帽子,续什么狗屁功绩?”
虽然乐羊口出秽言,但潞彦一来看对方年纪长自己一倍,二来又是立下赫赫军功的灭国将军,只道军人豁达放浪,便不以为意,解释道:“我们三人乃是白狄部落,我和冲儿同是潞氏一脉,当年白狄内讧,被仇晋派杀害的潞子婴是我大哥,也是冲儿的父亲,而樱儿则是皋落氏一脉。多年来我们明察暗访,得知此事实乃赤狄鲜虞氏勾结晋国,挑拨离间,意欲把我们白狄取而代之。灭族的不共戴天之仇,我们不得不报!赤狄建中山,我们就要灭中山!”
潞彦说到激动处,咬牙切齿,全身骨头咯咯作响。
“哈哈哈哈,”乐羊仰天狂笑,说道:“你们族人的命是命,他们族人的命就不是命?你们灭了他们,他们子孙后代百年后也可能灭了你们。这样灭来灭去,何时是个头啊?”
令振柏听了此句,暗道这老头疯虽疯,说话间却有佛偈的大彻大悟。
皋落樱年纪最小,耐不住气,说道:“哼,魏文侯给你荣华富贵,全家鸡犬升天,永远见不到爹娘的痛苦,你这辈子想破脑袋也是不懂的了。”
“樱儿!不许对长辈无礼!”潞彦呵斥道。
哪知这话正说中乐羊一生最为悔恨之处,他凌空一跃,前后挥动双掌,往墙壁连击五下。只见墙壁立即有了五个一尺深的五指洞。
乐羊怒道:“姬斯那混蛋,若是能让我儿子复活,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爵,都统统拿去。拿去!”
不知三人是见他内力深厚,还是避免火上浇油,一时无人搭话。
令振柏心想这老头疯疯癫癫,原来是有这么一段心酸往事,心里对他颇生同情。
良久,潞彦打破尴尬,说道:“近几年中山国有传言说,‘中山兴亡,系于双翼神兽’。中山得以复国,也是借此宝物。而这宝物,当年随着复国的第一任君主中山武公葬在大形。”
令振柏想起最初在客栈休息时,农夫也说过此行的目的正是去先王祖坟拿一件宝物,但具体什么宝物,就可惜农夫还没来得及说就死了。
说不定那个相国大人派他出行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件宝物。
于是令振柏当下竖起耳朵,仔细不遗漏对话的一字一句。
“所以你们今晚来盗墓,也是为了狗屁双翼神兽啰?”乐羊恢复平静,一语道破对方的意图。但他接着说:“不过啊,哈哈哈哈,我十年前就打开看过啦,这三口棺材都是空的,什么双翼神兽,连个屁都没有。”
“什么!”潞彦明显不信。
“二叔,快看!这口石棺底下闪着绿光。”皋落樱叫唤道。
令振柏看到四人突然看向自己,只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觉,不自觉抬头往上一顶,结果碰上石棺板,忍不住叫了一声“唉哟”。
“里面有人。”潞子冲道。
潞彦跳上前,正打算发动内力打开第三口石棺。乐羊从祭祀台飞向石棺,却被潞子冲和皋落樱两人联手挡住。
石棺门被推向一侧,令振柏只觉眼前一晕,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味,但脖子上被揪住的衣领又把他瞬间拽回了现实。
那只粗糙的手属于潞彦。
“你是何人?躲在棺内想干什么?”潞彦厉声问道。
令振柏正纠结该说自己是令振柏,还是说司马喜,只听皋落樱道:“啊!司马喜!”
潞子冲对着二叔说道:“他是中山相国的狗腿,我和樱妹两人出外视察情况,曾看到他带着一群乔装打扮的官兵,也是来祖坟抢双翼神兽的。”
两人略去了在驿站暗杀他的情节,显然是不想让二叔知道他们夜晚擅自行动。
“原来如此。哼,中山狗腿死不足惜,只是现下不是算账的时候。”潞彦旋即点了令振柏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潞彦单手把令振柏从棺内提出。
原来石棺内有两层,上面一层是空的,绿光从下面一层的缝隙中露出。
潞彦发动内力,双掌击向石板,没想到上一层石板应声而裂,原来这一层石板不过一个指头关节的厚度。
先前祭祀的血液沿着石棺流下,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头表面慢慢汇聚到一个青铜器上面,这个青铜器泛着莹莹绿光,而青铜器的旁边则是一具干尸。
“哈哈,中山老贼,你们藏得好啊!”干尸的容貌虽然没法识别,但常人也知道这必然是中山武公或桓公的其中一人。
潞彦刚俯身,忽然一个黑影闪过,先行夺走泛着绿光的青铜器。
先前乐羊见潞彦击破石板,便急中生智,突然倒地向皋落樱的方位滚去,待逼近她跟前,往底下挥掌虚打数下。皋落樱涉足江湖未久,从未见过如此流氓的打法,当下一慌,手中的弯刀便被打落地下。
一旁的潞子冲护妹心切,急忙使出几个剑花,以攻为守,但情急之下,露出不少破绽。乐羊瞅准对方腰腹空虚之地,用三分劲道一个拳头打中。潞子冲一个踉跄,仰后倒地。
摆脱两人的纠缠后,乐羊跳上石棺,沿着墙壁施展轻功,一把夺走青铜器。
潞彦大怒,但并不想与乐羊树敌,便强忍怒气道:“此物关涉我们白狄族人生死存亡,乐将军要之何用?”
乐羊朗声道:“想当年,为了区区荣华富贵,我吃子肉,灭中山。功成之后,我们乐氏一族竟然被姬斯满门屠戮。哈哈哈哈,我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我也活该断子绝孙。二十年前,我曾立誓此生守在中山祖坟赎罪,这里的东西一个也别想拿走!”
白狄三人没想到灭掉中山国的乐羊,竟是墓室的守墓人。
“哈哈,这要看你是要人,还是要宝物了。”潞彦道。
令振柏只觉脖子一凉,一把匕首紧贴着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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