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远方更远 006：漆黑的绝望

「我只是希望我的死，比我的人生更有价值。」

那天，落日透过云间缝隙洒落的余晖，将天色灼烧得殷红如血。

有一队着黑甲的兵士，抬着漆黑得如永夜一般的棺椁从店外经过。

我初见他时，他身披残破的黑甲，步履沉重，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

我问他：你谁呀？

他骤然大声，道：我，赵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高！

那一刻，他骄傲又孤独，绝望又悲伤。

我微微一笑，请他落座。

随即从身后的酒柜里拿了一瓶伏特加，学名：「斯皮亚图斯」。

取用珍藏的酒杯，放入冰块慢慢旋转。

在钨丝灯的光下像是进行神圣的仪式。

须臾，拿出冰块缓缓倒入酒液。

送至他手边，示意享用。

“酒唤何名？”赵高呲溜一口，问道。

“伏特加。”我解释说。

而后，他就自顾地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喃喃自语。

……

在绝望的黑夜里，有人痛哭、有人长眠。

但，于他却是像极了优雅的精神病。

“你看，像什么？”他眯着眼，望着头顶恍眼的钨丝灯，仿佛能看见滚烫的粒子乱流，翻滚、喷射。

“像远天的战歌，他们燃烧自己，从不屈服命运。”我亦是难得的中二了一次。

赵高跟我说，他心中有一个，永远忘不了的雨夜。他和赢政，在那冰冷的雨夜里，绝望又惶恐的奔逃。赢政因为他，瞎了双眼。

从那以后赵高就死了！

活着的，是拼了命从地狱里爬出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小人赵高，孤独又悲伤。

拿起了剑就会一意孤行，誓要杀尽一切阻碍！

“如果害怕的话，就牵着我的手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去属于我们的地方。”赵高抓住赢政不安的手。

“有你在，我不怕的！”赢政紧紧的抓着赵高的手。

“政哥，你放心。”赵高满身伤痕，语气癫狂之至如若疯魔，“我们来到这世间，应当万古流芳、璀璨众生的眼！”

“那，我便做这世间的君王，万古独断的君王！”赢政叫嚣着。

“好！”赵高仰声大笑，“你便做这世间，万古的君王！”两人纵情大笑，热血沸腾、豪气冲天！

后来，有人曾问赵高:你为你的选择后悔吗？

“后悔？后悔是最下贱的婊子！”

他哈哈大笑，嘴里满是不屑：“我有我的皇帝，我是他的不二忠臣！”

“我愿为他摇旗呐喊！我愿为他战死沙场！”

“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我的皇帝！现今如此，往后皆然！”

赵高难得没有用功力化解酒力，脑子晕晕沉沉的。

热烈的酒精，麻痹了中枢神经，眼中幻影翻飞，一切彷如时空错乱，幻假幻真。

他突然喝斥：“我背负什么，与你何干？”

…………

逐鹿台下。

文官儒雅，其风峻节爱民如子。

武将林立，勇武无敌皆是盖世英雄。

号声传响，众人尽拜，尽是威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势如洪，声威震天。

皇帝感受着这一切，默默流泪。

赵高站在皇帝身旁，他说：政哥，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怎么哭了？

皇帝望着远方，五味杂陈：“你不会懂的……”

许多年后，皇帝躺在赵高的怀里，咳着血，问：“赵高，你信命吗？”

赵高默默的擦拭，皇帝嘴角的血：“不信。”

“那还好，我也不信。”

皇帝说：“宿命这东西……会让你疯掉的！所有巧合，都像极了宿命的安排，真他妈的残忍！”

……

皇帝已经开始怀念了。

怀念咸阳，怀念这亘古的雄城。

他这一生铁马星河，用铺满山河万里的枯骨，终于登临至巅，君临天下！

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不就是死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说，“赵高啊，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还记得那个约定吗？”皇帝颤着声，最后问道。

“?记得，记得……”

赵高还想说些什么，皇帝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撒手归天……

后来，赵高在夜半醒来。

路灯昏暗，前方是看不见的黑暗，黑暗里什么都有。依稀间，仿佛有人在哭泣，但我对此漠不关心。

毕竟，那是他唯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