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姬传 虎头城之战 二

凉州，虎头城。

南院大王董飞鸿披甲佩刀坐在一匹体格庞大的神骏上，一人一马相得益章，董飞鸿虽然胖，但不会显得肥壮臃肿，倒还颇有几分征战沙场的将军气派。只见他直起脖子望着那坠落在城前的白虹，眼神熠熠，他也是身手不俗的武人，否则当年也坑蒙拐骗不走公主坟那位掌门人贺子骆的女儿了。

对于敌对阵营的独孤珏，就个人观感而言，董飞鸿没有太多恶感，当年在北莽境内初次见面，他作为一方割据势力董家军的缔造者，距离如今的南院大王，还隔着北莽大将军这层很难捅破的窗户纸，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独孤珏的横空出世，他董胖子撑死了是在杨义雄或者贾硅麾下任职，可能也爬不上南院大王这个高位。董飞鸿其实很想跟独孤珏坐下来好好聊聊，学那喜好清谈的中原士林名士，挑个雪夜煮酒论英雄，而不是现在这般不死不休的境地。

董飞鸿的视野中，那人果然如预料之中，因为忌惮种鲲的缘故，没有施展通玄境界的无上修为，向虎头城边军或者是干脆向北莽攻势甲士“借用”兵器，以此阻挡近千架投石车的抛掷出的巨石，那袭身影落在两军之中的空地，虽然已经压抑境界气机，但气势之壮，毫不逊色那千骑出城冲锋的场景，这让受累于根骨际遇只能停留在金刚境的董飞鸿，难免感到心惊，若是独孤珏没有种鲲这个后顾之忧，任由他放开手脚去厮杀，步卒居多，仅有两翼骑军游曳的北莽攻城大军，很容易就会被搅乱阵型，因此，董卓很希望那位大宗师拿出陆地神仙该有的气度，别理睬脚下的蚂蚁打架，最好是单枪匹马来寻自己的麻烦。

对此，董飞鸿早有应对，除了身边扎堆护卫的顶尖高手，和那些杀伤力极强的大型床弩，董飞鸿在两翼骑军中也安插了许多隐蔽气机的高手，只要独孤珏一旦深陷阵中，等到他想要撤退时，很容易被己方形成包围圈，不说截杀返回虎头城的独孤珏，最不济也能消耗独孤珏大量的精气神，那么拖到种鲲入阵，也就十拿九稳了。

为此，董飞鸿专门询问过数位北莽宗师，反复确认，得知跻身通玄境界大圆满境，达到儒家所谓的天人感应，能够与天地共鸣，那么武人体内的气机就如同一条汹涌洪流遇上了汛期，可谓如虎添翼，但是这种属于窃取天地气象的行径，有个先天缺陷，那就是老天爷只能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一旦涉及武人根源的损耗，短时间捏依旧难以弥补齐全，否则两个同为通玄境界的宗师，岂不是要打到天荒地老也分不出胜负？当年大炎有个叫做凌绝尘的剑客，陵云江畔一气破甲两千六，凡夫俗子多半是震惊那大破铁骑两千六百人的树木，但只有在武道登堂入室之人，才会明白真正恐怖之处，其实在于那“一气”两字，这意味着那凌绝尘当年根本不屑气气相生的通玄手段，一气便是一气，一剑便是一剑。

董飞鸿摆明了就是要用数百甚至数千北莽高手和将士的性命，耗掉独孤珏的一丝根本，只为闻讯赶来的种鲲多赢取一些胜利的契机。

视线中，那抹白虹开始以笔直一线的蛮横姿态开始冲阵了。

一人一刀。

势若破竹，威不可挡……

阿古塔，野人聚居之地。

沿河都是篝火，点缀在板车，推车和雪橇旁，野人们用兽皮和羊毡匆匆搭起无数帐篷，也有些人就着大岩石建个窝，或直接睡在车子下面。容斌看见男人们在火堆旁淬着长木矛的尖头，一边还掷矛试手，两位穿皮甲留胡须的少年用棍棒互相击打，跳过篝火追逐对方，口中呼喝不断，十来个女人坐成圆圈，给弓箭上羽毛。

可眼前并不是战争气象，他也看见跳舞的姑娘，听到婴孩的哭闹。一个裹着毛皮的小男孩从马倩跑过，因为嬉闹而气喘吁吁，绵羊和山羊在自由漫步，牛群在河岸边搜寻青草，羊肉的香味自萤火处四溢开来，一整头肥猪被串在木叉上熏烤。

骑到一处由高大的士卒松围城的空地时，哈努德翻身下马，对容斌说：“你等着。”然后，他就径直穿过更多的篝火和更多的帐篷，去往最高处的首领的营帐去了。

容斌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看着这片宽阔的营地，这里不像中州，没有陷坑，没有削尖的木桩，只有几个小队的斥候在四周巡逻，这里的人虽然很多，但缺乏大炎军人的纪律，散漫自由，无拘无束。

可是，这真的是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吗？

他有些怀疑，这可是那位号称野人中的恶鬼头子达古尔阿曼统治下的野人营地啊！

正思忖间，哈努德返回，大步走向了他，冷淡地说：“跟我来吧。”

他们首领的帐篷十分醒目，比他刚才所见的最大的帐篷还要大上两倍，音乐声从帐篷内传出，它虽和别的帐篷一样是用兽皮缝制，但材料是雪熊的纯白毛绒，帐篷顶立着一对巨鹿角，想必是某次狩猎比赛的战利品。

直走到这里，容斌才看到守卫，两名卫兵站在帐篷门口，拄着长矛，手臂上捆了圆皮盾，哈努德朝两个卫兵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放他们进去了。

帐篷里很热，四角都是装着烧炭的炉子，放射出略淡的火光，地面则铺了厚厚的兽皮做地毯。容斌发现里面有六个人，但没有人关注他。

一个黝黑的年轻男子和一个漂亮的女子正分享着一个羊皮袋里的烧酒，他们的脸色都被酒精熏得发红，一个怀孕的女人站在火盆前烧烤一只乳猪，一个褴褛的穿灰斗篷的男子盘腿坐在软垫上，边弹琴边唱着一首歌谣，可惜，他用的是容斌听不懂的家乡话，不过，他的嗓音倒是挺好的，有点缠绵悱恻的味道。

“呵呵，这位就是金娜所说的，来自中州的投诚者吗？”

一个男子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容斌定睛看去，却发现那人并非是达古尔阿曼，而是一个长得异常高大，皮肤黝黑的络腮胡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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