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川行 第五十三章 慈不掌兵

蒋玉再度入宫，宫里人纷纷传着，蒋大人要得势了，不少中臣上前讨好，却被蒋大人一一敷衍。

“少瑾啊，你最近可是辛苦了。”陛下双手负后，已经立于宫前等候了。

蒋玉，字少瑾，号明城。

他自幼贫寒，于天承八年中的进士，曾下放到地方，便得了个神断之名，而调回京城之后，便一直在刑部做事，一路做到个主事之职，已经颇为不易了。

“见过陛下。”蒋玉行礼。

一旁同跪的，身着一身飞鱼服，正是锦衣卫的总指挥使，张琛。

张琛的脸色有些难看，可却始终低着头，不敢在陛下面前表露任何的不满。

此前的疯汉案，张琛麾下的锦衣卫本来已经快审出结果，可是郑贵妃的某位亲信太监来找了他，查案不得不中止，结果陛下震怒，直接命这刑部神断蒋玉来查，此人油盐不进，郑贵妃的多番暗示皆被他置若罔闻，居然直接查出了暗中调度的太监。

虽说陛下将此案喊停了，终不愿将郑贵妃牵扯进去，可宫中还是迎来了一波大清洗。

张琛以及锦衣卫也落得个查案不力的责罚。

此次的西城陈易德遇刺一案，本来已经被他们锦衣卫接管了。他本欲将陈易德也带回锦衣卫处问询，顺便调查了一番他所去的宅子秘密会见之人。

封疆大吏，私自回京，他这回学了蒋玉一查到底的精神，想要抽丝剥茧出什么天大阴谋。

可刚刚下令，就被喊到宫里被陛下臭骂一通。

张琛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陈易德秘密会见的，居然就是陛下。

这下可好，张琛这锦衣卫指挥使肯定没得干了。

可陛下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张琛甚至蒋玉都目瞪口呆。

“即日起，锦衣卫部暂且全部停职，由少瑾你逐个排查！”

撤换锦衣卫指挥使是与让锦衣卫全部停职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啊，这等同于让锦衣卫全盘被刑部吸收！

自太祖年间以来设立的锦衣卫，莫非就要栽在自己手里了？

张琛连忙道：“陛下不可啊！”

陛下冷笑：“哟，张琛，我差点把你忘了。”

张琛不禁浑身一颤，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陛下已道：“张琛，你就不用停职排查了。”

张琛还以为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正要高兴，却听见一句：“斩立决！”

张琛只觉得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蒋玉瞥了眼一旁的跳梁小丑般的张琛，心中五味杂陈。

“少瑾，我这么做，你可满意？”

“臣，不敢。”

陛下多年不上朝，看似不问朝政，事实上天下朝局皆为陛下把控着。

在议事商讨时，陛下总显得和蔼可亲，可若是触犯了某些他的底线，陛下便是最杀伐果断的君王。

所谓伴君如伴虎，便是这个道理。

“陈易德遇刺一案，你只管查，只不过不要影响陈督师的辽东军事就行了。”

“臣遵旨。”

“还有，此事从急，严守县一案虽然也重要，可毕竟线索更少，还有那些老家伙们盯着。此案要优先。”

陛下叮嘱道，蒋玉始终谦恭地听着，不多说一句。

这或许便是陛下重用蒋玉的原因，不该问的不多问一句，更重要的是他有能力将陛下想办的事办好，这份信任，不可多得。

……

月罗军帐

大凌河之战后月罗快速退兵，半年之内，两次大规模的征战，使得月罗的后勤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在神华关之战前，月罗屡次破城，势如破竹，一定程度上收获不少，达成了以战养战的目的。

可神华关之战后，月罗再没能从大奉手上得到半点好处，相反，云龙营奇袭、月罗险些爆发的内乱，还有大凌河之战，月罗折损无数。

圣王与圣女殿下并未亲临战场，甚至连金甲铁骑都未上场，折损的几乎全是此前亲王的部下。

“你就这么轻易地退兵了？”圣女质问道。

“补给根本上了，只能撤军。”圣王轻描淡写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陈易德的阴谋？”

“我猜到了大凌河肯定有诈，陈易德终究是陈易德，这种疯狂的计策谁能想到……”

“你说什么？”

名震天下的铁血圣王，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圣女有些不敢相信，将手中的玉盏砸的粉碎。

哪怕那些亲王野心勃勃，想要在圣王“死后”谋得大权，可这些战死的，哪个不是月罗族的勇士？

圣女无法接受圣王的云淡风轻，若是这些将士因战而死，或是因为亲王的缘故，被当战争的炮灰，她也可以接受，可她无法忍受这些英勇的将士就这么死在阴谋之中，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圣女气势展露无余，整个新修的营帐再次震颤起来，连同门外的侍卫都感受到了强大的威压。

圣王以及淡定坐着，对圣女的冒犯置若罔闻，轻轻地敲了敲桌面，整个营帐的颤抖便停了下来。

“不用这么激动，战争未必都是正义的，陈易德安排这场阴谋的时候，已经宣告了大凌河城那些士兵，还有工匠们的死亡。”

“更何况，这次的失败，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圣王站了起来，双手负后，温和地望着圣女继续道：

“唯一让我意外的，也是导致我们攻势失败的，只有东江镇一役，这个麻烦我会去解决。”

“陈易德还有他的辽东军觉得他们赢了？那未免也太小瞧我们了吧。陈易德或许不会这么想，可他手下的人只会觉得辽东军又行了，大奉京城那帮酒囊饭袋只会觉得我们月罗快完蛋了。”

圣王大笑，看了看自己身上布满的伤痕，继续道。

“我就要让他们这么想，我会给他们来一个惊喜，天大的惊喜，让陈督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惊喜！”

他拍了拍圣女的肩膀，圣女很不情愿的推开了，圣王满不在意地对她说道：“死人是必要的，那些人藏有异心，或是他们中有的藏有异心，那就让他们都去死，我需要的是忠心的精锐罢了。”

圣王直视她的双眼，收敛起笑容道：“你会理解我的，柯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