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川坐在小板凳上,对面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瞪大眼睛盯着他的小姑娘,她双手放在大腿上,时不时眨两下眼睛,一副乖巧样。
唐知川从夫人口中得知,小姑娘名叫唐婉凝,并非亲生,是夫人娘家林家过继来的女儿,唐知川这才知道原来夫人姓林。
“你几岁了?”唐知川问道。
“我十一啦!”小姑娘狡黠一笑。
唐知川有些诧异,这个子怎么看也没有十一吧。
“婉凝上个月刚过完九岁生日,她说的啊,是虚岁。”夫人补充道,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
唐知川点点头,他们辽东那不流行虚岁的说法,但也大致听说过。
新生儿出生便算一岁,每过除夕加一岁,所以常常一过新年,孩子的虚岁便比周岁多了两岁。
“你刚刚是出去玩了吗?”唐知川虽然看起来木讷,但其实话也不算少的。
“没有,我是去上学堂啦!”
唐知川有些愣神,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也可以上学堂。
“我们学堂离家可远了,我每天要走半个时辰才到呢!”
“学堂里的张先生可凶了,整天说我,还是汪先生好,我偷懒他也只当没看见。”
“我们学堂……”
唐知川静静地听着唐婉凝说着他们学堂里的生活,原来一个人的童年可以这般丰富多彩,他突然想起自己,虽然有义父天天教自己,那其他人呢,他们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在辽东,多少人活不过十岁,有多少人一出生便背负国仇家恨,从艰苦生长到参军打仗,最终不过是辽东大局的炮灰棋子……
“哥哥,哥哥?”唐婉凝见他这哥哥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何事,便说道:“哥哥,我们学堂先生可说了,走神不好!”
唐知川收回思绪,想了一下,同样一本正经说道:“抱歉,妹妹,哥哥不该走神的。”
下人与夫人看着这对初次见面的兄妹两。
在下人看来,这小公爷和小姐是兄妹和睦。
可在夫人看来,唐知川身上拥有一种与当下人们不同的品质。
尊重。
哪怕是还是孩子无心之言,唐知川都会认真去想,这与小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千金无关,与她是否是自己的妹妹,又是否亲生无关,这少年只要觉得言之有理都会去听,去改。
这像不像当年那个执剑入京城的男人。
可有时候,世上的事情认真不得,道理也讲不明白,较真的代价终是过于残酷了。
……
严守县
几位老人久立于此地,士兵们打扫着满地的尸骨。
起初是一名路过的驿臣发现了此处应是严守县的地界,却空无一人,仅有残破的山壁,随着他的深入才发现了山脚下的尸横遍野,吓得他赶紧报关。
可这知县连同整个严守县一起,荡然无存,驿臣只能跑去临近的县里报关。
案发之前,临县便发现了征兆。那日本是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轰鸣不断,甚至临县多人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
可经过短暂的异象之后,天空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让百姓们都很不解,直到那名驿臣来通报之后,他们才知道了这个恐怖的消息。
百姓们纷纷议论,是那严守县的百姓造孽不断,引来了上天的惩罚。
临县的知县知道之后,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若是天灾来临,为何只灭了严守县一县,自己县却完好无损。可他到了实地勘察之后,才接受了这一事实。
没办法,他只好去通知巡抚大人。
此前的杨氏一案,涉及到时任知县王景父子之死,最终是由巡抚大人摆平的,所以此后由张晖横插一脚,来顶了知县一职,背后涉及到更大的权力斗争,巡抚大人虽然有些反对,但也无法多说什么。
他本以为只是张晖搞出了什么幺蛾子,没想到严守县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巡抚大人也吓坏了,赶紧上报,经过层层上报,最终由一支朝廷密属的军队包围了这里,领头者除了神符学院的两位,还有刑部的神捕蒋玉,和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中年人。
“诸位怎么看?”神符学院的院长问道。
蒋玉摇了摇头,“下官断案这么多年,实在不相信如此手笔是出自凡人之手。”
中年人突然抬起头,望向远处,作揖行礼。
原来是几位童子推着一辆轮椅前来,轮椅上坐着一位老人,所谓鹤发童颜是也。
其余几人也纷纷行礼。
“温先生。”
老人轻轻点头。
“推我去那边看看。”
几位童子以为他要去看死者最密集的一处,可老人又指了指,说:“不是那里,是那座山。”
众人纷纷跟去,老人摸了摸山脚的痕迹,叹了口气道:
“那人,又回来了。”
中年人不可思议道:“他十年前不已经行将就木了嘛,更何况遭到先生您的重创,怎么可能还能……”
“我从来没有觉得他会轻易死去,”老人反而笑了笑,“数十年来,我一直在与他对弈,自认为有胜有负,可没想到他会突然现身,还留下这么大的手笔,我一度以为我把整个大奉整合得固若金汤,他不敢现身的,没想到他这回彻底打了我的脸。”
“这简直是他对我们大奉的挑衅!”神符学院的祭酒忿忿地说道。
老人推了推轮椅,自己向前行去,其余人赶紧跟上。
“那他究竟想要什么?”神符学院院长问道。
“最初,我们都以为他想要让月罗逐鹿中原,谋得天下,后来,我以为他是想要自己称王,建立自己的秩序,可好像我们都错了……”
老人发出来极为猛烈的咳嗽,过了很久才缓过来,继续说道:“我甚至在想,他是否会是没有任何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击败我们这些自以为知道他的目的的家伙。”
蒋玉感觉有些被排除在外了,但是他没有发作,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比他知道的更多,关于那个人,他也只是听闻一二而已。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加强在地方的防卫,绝不能让严守县的惨案再次延续下去。”
在场几人都有些尴尬,朝廷怎么安排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来。那中年人面露不屑,正准备嘲讽他一番时,轮椅老人却抢先说道:“你说得对。”
中年人惊愕,老人继续说道:“我们已经老了,见过太多的恐怖力量,斗争了一辈子都没能成功,这就足以证明敌人的强大和不知情的人的无知么?”
老人咳嗽了几声说:“不,这只能证明我们无能。”
“先生……”
老人没有理会他这无能学生的不解,转向那个立于原地的蒋玉,说道:“年轻人,你要做好准备,他比你想象的要强大无数倍,况且我们会老去,可那人却不会。”
蒋玉想了想说道:“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我大致有点明白了,那是一个计谋和武力都十分恐怖的家伙,杀死他很难。”
他继续说道:“也许你们每个人都比我神通广大,但我拥有一项你们所没有的东西。”
“绝大多数人作案都有动机,至少都是有原因的。”
“此人作案看似毫无痕迹,但他既然是一个善于谋划的人,肯定有其动机和目的,再不济也肯定有特定的因果在于其中。”
此次前来的几人皆由陛下亲自钦点,神符学院的两位都参与过类似有高手参与的事件,而被称作“温先生”的老人与其中年人学生更是为数不多参与过当年之事之人,对于来自刑部的蒋玉,起先众人都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让他参与其中。
先前疯汉持棍袭击太子一案,本身由刑部尚书亲自操刀,可那人一直装疯卖傻,直到蒋玉参与审理之后,才发现些蛛丝马迹。
疯汉本是外乡之人,得了某位公公的指使,说只要他进了府里看见一个穿黄袍的人就打,事成之后定有赏赐。
太子寝宫穿黄袍的,除他还有谁?
当朝的天承帝皇后无子,与宠爱的郑贵妃却有一子,太子是为长子所立。
这涉及到本朝的国本之争,袭击太子的幕后,蒋玉渐渐查出了些许郑贵妃的影子。
可惜无奈,此案很快被厂卫接替,想要拔出真凶的蒋玉被迫交出了案子,可他也明白,这种案子若是真被他查出个所以然来,他最后也定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乎,蒋玉的断案才能倒是在京城有了些名气,严守县一案虽没有落得朝堂人尽皆知,可还是惊动了陛下,此前陛下对于这种顶尖高手的事情一向是不过问的,这回一反常态派遣军队接管,派出多名元老前来调查,亦是值得咀嚼的。
神符学院院长笑言道:“诸位精诚合作,我们神符学院与你们刑部共享卷宗,若是真能发现那人的踪迹,还望温先生能够出手。”
严守县,应该说严守县遗址,仅剩的被摧残的破败的山下,众人屹立,蒋玉望着这残垣断壁与遍野的尸骨,神情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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