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川行 第十九章 公道？

怎么去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怎么去辨别信息的真伪？

当年唐知川曾经跟随义父一同去调查过军中的一起杀人案，案子很简单，行伍中两人发生争执，一人将另一人杀死。

但是义父看出了其中的疑点，凶手杀人后显得过于冷静，马上认罪，而这冲突的根源在于钱饷的分配，军中不愿过多调查，建议直接将他处死，义父没肯。

他在调查时，问了唐知川这样一段话，让他受益匪浅。

现在杨才之死，最可疑的人便是王礼焕，可如何调查他和这件事的关系？

唐知川首先想到的是去西山附近，问问有无目击者。

可如今是深夜，西山又是极其偏僻无人的地方，唐知川无功而返。

唐知川突然想到一个极妙的办法。

当年义父调查那个案子，最后用的办法就是，让后勤处调查三个月内寄往凶手家的所有信件，并且暗中调查此前与凶手来往密集的人。

这一查，果然如义父所料，有七十两银子寄往凶手老家，而与他来往密集的几人正好与死者有仇。

最后，只有主谋被处死，其余人戴罪立功，据说他们上了战场，都像不要命了一样，往死里冲锋，数数战死。

唐知川准备先去那知县府上看一看。

……

知县府内

王礼焕正跪在地上，身前一位官服男子在厅堂内反复踱步，眉头紧锁。

“你这两年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你知不知道这两年为父受了多少弹劾？”

“若不是有巡抚大人替我挡下来了，为父早就把乌纱帽丢了多少次了！”

“你数数？前年，你把人家黄花闺女给祸害了，为父只好给他们家编个罪名，全部下大狱。去年，你又惹上了陈家，他们家在京城有人，为父花了多少钱，才给你擦干净屁股，今天你看上那猎户的虎皮，夺了就算了，为何还要取人性命？”

跪在地上的王礼焕小声嘀咕道：“那狗屁猎户，我看上的东西他居然敢不给，我起初只是打算抢过来就算了，结果那厮拼命反抗，最后倒在地上动不了的时候，还拿着那双死鱼眼睛盯着我，我一时起头，就拿棒子给他抡死了！”

知县王景气得不打一处来，说道：“你杀就杀了，为何还要去告诉他女儿，哪怕不是你杀的，人家也觉得和你有关了！”

王礼焕满不在意，说道：“就凭那对孤儿寡母？知道了又如何？”

王景冷哼一声，说道：“你最近在家好好反思，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完才准出面！”

王礼焕点头：“知道了，爹。”

王景本准备离开，却又回头叮嘱道：“你这些天都给我收敛些，有位京城的高御史来我们严守县办事，他可是和为父的恩师同出一脉，切不可得罪他！”

屋檐上，一位少年屹立其上，听着屋内人的交谈，双拳紧握，面无表情。

……

王礼焕起身回房，找来仆从一顿臭骂。

一想到这猎户杨才死前怨毒的眼神，他不禁有些犯怵，但恐惧之下的他更加愤怒，一个坐在房中骂道：

“狗屁猎户，害的老子不能出门，到时候老子连你那贱种女儿一起干了！”

突然屋内灯灭，一个人从屋檐上一跃而下，一步一步朝王礼焕逼近。

“你……你是什么人？”

由于黑灯瞎火，他根本看不清来人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神情的冷酷。

那人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拎起，王礼焕只能双脚在空中乱蹬。

王礼焕双手抓住那人的手，想让他吃痛松开，可那人的手臂却像是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没有松动分毫。

“杨才是你杀的？”

“不……不是我！别杀我！”王礼焕艰难地说道。

“哦？是吗？”

一道惊雷闪过，电光照亮了那人的脸，居然是一个少年，可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寒意，冷得王礼焕几乎吓破了胆：

“是……是我杀的，求，求你，别杀我！”

王礼焕情急之下只能求饶，他脸又红转白，几乎晕死过去。

来人，也就是亲赴知县府调查的唐知川，在屋檐上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全过程，他从未想过，一位朝廷任命的官员，居然可以无耻与恶毒到如此的地步。

唐知川将王礼焕扔在地上，一记手刀打在他的后颈，将他打晕过去，扛在肩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知县府。

……

妇人坐在杨才的遗体旁，双手掩面，从他们背回他之后，妇人已经一直坐到现在了。

杨薇双手抱膝，坐在一旁，她已经无泪可流了。

杨富妻子同样陪坐在一旁，沉默无言。

少年终于回来了，他将一个人扔鸡一样扔在地上，当她们看清那人的面目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他居然把那知县的儿子王礼焕抓回来了？

王礼焕吃痛惊醒，抬头一看就看见地上杨才的尸体，吓得惊叫一声。他再一看，看见了周围的几人，自知不妙，便又把头低下。

“你自己跟说吧，你都干了些什么！”

王礼焕见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一五一十地说道：

“杨才，不，杨才大哥被老虎袭击，他将老虎杀死后，身负重伤，我见他抱着虎皮，就想问他买……”

唐知川一脚踹在他后背上，怒道：“你特么的那叫买？”

王礼焕吃痛，支支吾吾地说：“哦不，我就，就是一时看上了，就跟他抢……然后杨才大哥伤势过重，我一不小心失手把他打死了。”

唐知川冷冷道：“你在知县府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礼焕几乎哭了出来，说道：“大侠饶命啊，我是真没想打死他的！”

母女两人由悲转愤，怨恨地盯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却心狠手辣的恶毒少年。

“那阿富呢？他的尸体在哪？”少女母亲很快冷静了下来，问道。

王礼焕赶紧解释道：“那可不关我事，我见到杨才的时候，只剩他一人了！多半是被老虎吃了。”

杨富的妻子突然对唐知川说道：“小唐，他毕竟是知县的儿子，杀了他会有大麻烦的。”

杨薇红着眼说：“他杀了我爹，我们不能放过他的！”

“你这孩子懂什么，你会害死我们的！”

“呵，婶婶，你不是一直叫着叔叔跟我们分家的嘛，张口我们闭口我们的，不就是觉得叔叔不是被他杀死的，我爹的仇跟你没关系，怕我们连累你？”

“薇儿！”少女母亲虚弱地呵斥道。

“别说了，我知道轻重。”唐知川终于开口，“我不会让他死在你们家里的。”

唐知川早已看出，杨富的妻子与母女两人并不同心，母女二人其实更想为杨才报仇，不过杨富妻子说得也有道理，知县王景绝非善茬，若是在这杀了他儿子，他定然会迁怒杨家。

唐知川正准备伸手抓向跪在地上的王礼焕时，一支弓箭射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