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武安君 第十六章荆轲归来

濮阳城的女墙上，一墨袍少年在两名卫国兵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公孙羽的面前。

“轲儿，你回来了。”

公孙羽坐在主位上，声音满是疲惫，荆轲跟随公孙羽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

“师父，我听说...师父要降？”

荆轲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触碰到主座上那个满是狼狈的老人内心中的伤痕。

“对，老夫要降了。”公孙羽点了点头。

“为何？”

荆轲有些疑惑，以他接到的消息来看，公孙羽不是在整备卫军，打算在濮阳城跟秦军拼个你死我活么？怎么没过两天，公孙羽就要投降给秦军了呢？

排除墨家的情报可能出错了之外，也只能说这两天发生了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直接改变了公孙羽的决定。

公孙羽死寂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秦军用濮阳数十万百姓，加上濮阳城内五万将士的性命，以及丽姬的性命威胁我，不降的话，破城之日，屠尽满城！”

“秦军，竟能如此歹毒？！”

荆轲有些震惊，屠城啊，近几十年来列国没有一个敢这么玩的。

但秦军表示自己的要屠城，你还真不得不信，毕竟列国天天说大秦如何残暴不仁，秦军如何如狼似虎。

既然都这么残暴了，屠个城什么的，对残暴的秦国来说，貌似也不算什么了吧？

公孙羽面露无奈的继续说道：“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我早已不知道为何而战...”

“？”

荆轲头顶问号表示不解。

“若是为卫国而战，我相信濮阳城数十万军民绝不惜一死，但...我们如今真的是在为卫国而战么？我想不明白。”

公孙羽满是困惑的看向荆轲，说道：“轲儿，你是我所有弟子之中最为优秀的，你告诉我，我们如今究竟为何而战？”

“为我卫国的大王？当年魏国派兵攻打卫国，交战不过数日，在前线战士浴血奋战，使魏国军队不得踏入我卫国疆土一步之时，卫王...降了！”

想起几年前的那场战争，公孙羽早已是老泪盈眶，那场战争是他一生中最憋屈的时刻，前线战事还没分出胜负，自己国家的王却表示投降了。

那么，那些浴血奋战的卫国战士，他们拼死战斗的意义何在？那些马革裹尸还的卫国烈士，他们牺牲的意义又在何处？

“为家国百姓？数十万卫民，在经过了大小贵族们搜刮之后，反手卖给了列国！”

“数十万百姓啊，数十万百姓因此拖家带口，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这个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迁徙去一个陌生的国家生活。”

“我们却还要守在濮阳这一座空城中消耗秦军，美其名曰：阻挡大秦的虎狼之师，为迁徙的百姓们争取撤退的时间！”

公孙羽仰天长叹，他真想说争取个屁的时间啊，一座有着数十万百姓的濮阳城和一座没有任何百姓濮阳城，那个价值更高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秦国是有多脑抽才会去虐待他们辛辛苦苦打下疆土之内的百姓？这农业社会，人口资源有多宝贵根本无需多言，没有人再大的地盘有个屁用啊！

濮阳百姓之所以迁徙，完全是因为卫国官府的推动，这是卫国人民对卫国官府百多年来一点点积累的信任，然而这信任却被这一代的上层贵族们拿去卖钱了。

“轲儿，此时，为师真的不清楚，吾等究竟为何而战？”

荆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或许公孙羽这番话并非是对荆轲所说的，而是对他公孙羽自己说的，又或许...这是公孙羽想要对那个早已放弃自己的国家、臣民的卫王所说的。

荆轲本是听闻公孙羽要降的消息，内心满是激荡的前来质问自己的师父，但公孙羽这劈头盖脸的一番问话，却让荆轲感到了阵阵刺骨的寒意自骶骨直冲脑海。

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迫使面前这个老将投降的，并非是城外大秦的十万虎狼之师，亦非是武安君白枫，而是卫王...是卫国大大小小的王公贵族们。

公孙羽少年时的一腔报国热血，早已在这数十年间被卫王的一盆盆冷水浇灭了，他的血早已在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之中流干了，只剩下一个麻木的下意识中继续追寻自身梦想的躯壳。

而白枫的出现，只不过将公孙羽的幻想彻底撕破了，将现实的血淋淋的黑暗，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公孙羽面前。

因此，才能再三言两语之间迫使公孙羽投降。

白枫根本无需去费力攻破公孙羽的心防，公孙羽的心防早就被卫国的‘自己人’给捅的残破不堪了。

在这种情况下，卫国的那群家伙居然还敢派公孙羽前来镇守濮阳城，除了愚蠢之外，也只能说一句心真够大的。

“师父，弟子先行告退了。”

荆轲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垂丧离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他只是想逃离公孙羽的眼前，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恩师如此颓废的样子。

公孙羽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双目无神的遥望着远方，无奈的感叹着这个国家的腐朽衰败。

此时，公孙羽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就只有开城受降，好让濮阳五万卫军不用再添更多无谓的牺牲，好让濮阳数十万百姓不用颠沛流离的流落他乡，好让...野王的卫国王公贵族们，感受一下背刺的痛苦。

作为筹码的濮阳城忽然投降了秦军，已经付出代价的列国，在接收不到‘货物’的情况下，一定会将自己所付出的代价连本带利的从卫国的王公贵族手中夺回来。

届时，本就因魏国大将军朱亥被刺身亡而导致混乱的野王，必定会因此爆发大乱，本来坚不可破的防线，便会就此生出一道裂隙。

濮阳本是蒙骜的战功，白枫使了些手段逼降了公孙羽，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从蒙骜手上夺走了一份战功，虽说蒙骜本身或许并不会在乎这一点战功。

但蒙骜在不在乎那是他的事，白枫有没有后续补偿，那可就是白枫本人的问题了，更何况白枫此次逼降公孙羽的筹码还是蒙骜的十万秦军。

白枫可不想给蒙骜留下一个‘有些小聪明的狂妄小子’的印象，所以...本无法攻破的野王城就是他给蒙骜的补偿。

目前为止，一切都尚在白枫准备数年之久的计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