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长安城东郊,灞河岸边。
花叶繁盛的石榴树下端放着一把竹椅,上面横躺着一卷书、一副笛、一只瓢。
一位翩翩少年身材伟岸,玉树临风,面向潺潺流淌的湖水默立,凝神赏析着池鹭翱翔,柠绿欲滴,落红缤纷的清雅景致。
少年人的身后侍立着一虎背熊腰的武士。他高昂着头,怀里搂着一把剑鞘上镶有红蓝宝石的七星龙渊剑。
少年和武士仿佛是主仆的关系。
片刻后,武士走到少年人的身后,一低头,毕恭毕敬的问道:“公子,您站了一盏茶的功夫,可要歇一歇腿脚?”
少年人四平八稳的落座,专心致志的咏读起书卷,时不时的用瓢舀河水润舌,把清凉的河水当成谆谆美酒,自斟自饮,怡然自得。
武士立在竹椅之后,双手把持着竹笛,娴熟的吹奏起少主喜听的春秋古曲。
笛音空灵、超然、悠远、洗濯心尘。
少年人心如止水,轻启朱唇,朗声吟咏了一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这位少年,你分明是入世之人,心中凝聚红尘贪欲,何苦玷污了这无辜的诗句呢?”
一稍带喑哑的嗓音蓦然响起,惊的少年人抬起粉嫩的眼皮,循着声音的来处凝眸打量。
旁边显出一位耄耋老者的身影。髯须苍白,面如满月,肌肤雪嫩,仿佛返老还童之人。他身材伟岸,穿一袭纹有明月清风竹影婆娑的佛青色袍服。
他生就一双俏丽的凤目,眸光炯炯,透出的能量摄人心魂。
少年人觉得来者不善,澄澈的双眸里顿时涌出惊惧,情不自禁的起身,朝武士瞪了一眼。武士保持着吹笛姿态。空灵的笛音照旧缓缓的流出。可他却眸光呆滞,脚底生根,丝毫动弹不得。
“你是何人?对我的家奴做何手脚?他为何动弹不得了?”少年人攥紧手中的书卷指向老叟,一叠声的质问道。
“你莫怕!我只想和你促膝而谈。”老叟笑眯眯的说着,用留有半寸长甲的小指点了点武士手中抓持的竹笛。
竹笛的尾端显出一只斑斓蝴蝶。一眨眼的功夫,这只斑斓蝴蝶竟然幻化成一位窈窕玄女。她的一双玉足立在竹笛之上,翩然起舞,舞姿曼妙,行云流水。
少年人看得目瞪口呆,以为出现幻觉,情不自禁的后退几步,一脚踩到突兀于湖面的冥顽鹅卵石之上。鹿皮靴底溅起水花,发出一声“哗啦”声响。
他目露畏惧,颤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用妖术迷惑本公子!”
“少年郎莫怕,老叟我生的慈眉善目,岂能是邪恶之人?”老叟呵呵笑着,飘飘摇摇的走到竹椅前,一撩袍服的下摆,端坐在竹椅之上,目光灼灼的望着少年,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你既然饱读诗书,我们不妨讲究一番学问。方才,我曾说过,你身在红尘,心中萦绕七情六欲,却偏要附庸风雅,吟咏那出世的诗句。你岂不是虚伪?小小年纪,心性就失却纯贞质朴,悲哉悲哉!”
自小到大,少年人听惯了丞相府邸里篾片相公们的阿谀奉承之言,乍然听到这尖锐如梭的指责之词,心火缭绕,烧红双颧。可面对这位来路不明、白发如银、精通法术的老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竭力的压抑住胸中火气,试探着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我与你非亲非故,素不相识,我在此咏读诗书,与你何干?”
“你为何惧怕与我辩论?”老叟说完,呵呵的冷笑几声。洪亮的笑声在幽谷山林之中回荡不休,气场异常的强烈,不像是凡夫俗子所能发出的声音。
少年人听到老叟的嘲讽冷笑,胸中的愤懑蒸腾。他朝武士瞪了一眼,喊叫一声。可那武士照旧眸光呆滞,宛如木鸡。
他憋着满腹的火气,疾步奔走到武士身前,狠命推搡着武士健硕伟岸的身躯。这武士身中老叟的定身法,看得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是,即便他心里万般焦灼,担忧少主此时此刻的安危,却也说不出喊不出,脚底生根,挪移不得半寸。
少年人心急如焚,不甘心的推搡着武士。
“我知道你是谁!”
老叟说完这话,朝着舞姬一指。舞姬的身躯蜷缩成团,变得核桃般大小。随即,这只布满皱褶的核桃渐渐变大变圆,最后化作一面四周镌刻有瑞兽呈祥纹理的铜镜。
这面铜镜飘飞到少年人的脸前。镜面照出了他的那张怒火攻心面红耳赤的脸颊。
老叟朝着铜镜吹了一口彩气。镜面里显出丞相府邸影像。少年人倒吸一口冷气,瞳仁散大,盯着镜中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府邸院落,看的清楚家中仆妇奶娘小厮们川流不息的身影。
“这是我们丞相府呀!”少年人惊呼道。
“你是丞相大人的幼子,名叫欧辰,字天曦。你是丞相二夫人凝澜所生养。只可惜,凝澜于你弱冠那年的寒食之夜得一场暴病,请医不治,呜呼哀哉。”老叟眯缝着双眼语气平静的娓娓道来。
老叟所言句句属实!
丧母之殇于欧辰心中隐隐作痛。他的一双清澈的眸里涌出泪光,晶莹剔透。
老叟伸出右手小指,朝着铜镜一戳。但见那面铜镜化作白光一道,飞到老叟的颏下,变成一根纤细的银须。
欧辰暗中敬佩。
他回想着先前曾读过的志怪传奇小说、以及听闻家中老妪口述过的离奇之事。
长安城东郊外,浐灞二水汇合之处,山水清明,雾气氤氲,人烟稀少,时常有野狐麋鹿香樟出没。长安城有七十二坊。坊间有传闻,这些山野生灵采天地之精华、吸长安城气象万千欣欣向荣之盛气,修炼数载,最终幻化成人。待渡过几道天劫之后,这些幻化成人的精灵们便能飞升天界。
欧辰断定,眼前这老叟便是由某种精灵幻化而成。
“你是何精怪?胆敢在本公子面前作祟!”欧辰试探着问道,丢掉书卷,右手悄悄的伸入左袖筒,摸出一只塞满黑豆、朱砂、桃枝屑的锦绣香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到老叟眼前。
他摇晃着香囊,口中念念有词。
丞相府曾请道士僧人前去禳星,祛除邪祟阴气。
欧辰看过热闹,对茅山道士的驱魔咒语耳熟能详,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老叟朝那只紫红香囊吹了一口彩气。香囊竟然化成一只被炭火燎熟的黑驴蹄子。
欧辰吓得手一哆嗦。黑驴蹄子落在湖水里,溅起水花无数,打湿了欧辰袍服的下摆。
这老浑蛋,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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