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安 第三十九章：吟唱的神明不会可怜你，反而把你推下地狱

三十九

吟唱的神明不会可怜你，反而把你推下地狱

在老人家知晓的传说中，季雨都那一个安静的小城的巷子里有一个说书先生。

半生失明的说书先生守着巷口，看不得繁华浮华，却看得纤尘轮回。

彼时正四月的天，春暂歇，细雨却绵绵不歇。季雨都古老的城墙静立在残雨之中，安静而沧桑。青鸟湿翅浅过，柳绿翠，桃花落。

官道之上，步声轻轻。

慕知安撑着油纸伞，缓缓走进这一个古城。

风吹细雨，斜斜歪歪，冷冷凉凉。

微雨沾湿了慕知安的青丝，更沾湿了她的雪衣。

青石道上未有多少行者，偏只听得细雨淅淅。慕知安走过几条道，来得一处巷口。

巷口静静坐着一个说书先生，他闭着眼睛，手里握着醒木。

慕知安停了下来，看说书先生苍老的面容。“他们同我说，先生知晓万千轮回，更为人指点迷津。”

说书先生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木然苍苍。“请问姑娘从哪里来？”

“从南方来。”

“南方之南，魔界之地。”说书先生缓缓说道，“姑娘入了魔。”

“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故了。”

说书先生一笑，“敢问姑娘来寻我，有何贵干？”

“来问先生。”慕知安看说书先生空荡的桌面，“先生的书呢？”

“一人一物，一事一故，皆可成书。”说书先生轻轻拍了醒木，“一声一音，入神入魂。”

慕知安笑了，“先生知轮回，可知我要往哪里去？”

“姑娘，你的命没有了。”说书先生摇了头，“我不知姑娘要往哪里去。”

“那先生可知，我的哥哥，我的帝王，何时安魂？”

雨声丝丝碎碎，凉风渐渐冷冷。

说书先生淡淡笑了，“偏不早，偏不晚，同姑娘是一时呢。”

得了这样的答案，慕知安低下了脸，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檐下滴水，碎叮咚。

“先生，多谢。”

慕知安放了些银两在桌上，撑着油纸伞，转身离去。

说书先生抓住这些银两，面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偏说作孽，作孽作孽……”

细雨吹入，冷风沁进，凉心冻骨。

待近荷塘，慕知安听得了兵器交接之声，更看得血斗之景。

那是几个妖怪，同他们缠斗的是雪念安。

雨落下，浸湿了雪念安一身蓝衣。这一个荷塘不知为何，化成了冰，冷冽异常。

荷塘之外，立着一个蓝衣的公子，见公子撑着一把油纸伞，长身玉立，眉如翠羽，明眸若星，风流翩翩。

慕知安识得他，妖界之主，浔越无。

浔越无听得了声，回首，瞧见慕知安，轻轻一笑，“匪终将军，许久不曾见了。”

“妖王。”慕知安听着刺耳的打斗之声，“你为何要杀他？”

“他是我的弟弟，”浔越无脸上的笑意璀璨，悠悠说道，“我不杀他，他就要来杀我。我不自私，他就更自私。”

闻言，慕知安挑了挑眉。天宫的将军分明是一个神仙，倒是妖王的弟弟？

“你是妖，还是魔？”浔越无看向荷塘之上，这几个妖怪已落于下风。

慕知安笑了笑，“我曾经是妖。”

正此时，雪念安已杀尽了那几个妖怪。浔越无的脸上依然有着平静而优雅的笑，“你曾经是我的子民。”

雪念安提着血淋淋的剑，缓缓走过来。他一双蓝眸盯着浔越无，他还有一身的邪煞之气。

浔越无看浑身湿透的雪念安，“天宫的好将军，我的弟弟。”

“为什么？为什么，”雪念安紧紧握着手里的剑，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滴在了地上，“你要联合魔界杀了父君、母君？”

“我没有错，”浔越无看这一个美丽得恍如天间的神秀精灵的弟弟，“我们的父君、母君，太自私了。”

雪念安摇了头，“他们没有，他们没有自私！”

浔越无缓缓走近他，给他撑伞。“他们想献祭妖界全部的子民来获得无上的力量，他们想统治六界。”

“你总是给我这样一个借口，你骗我！”雪念安的声音在颤抖，“是你太自私了，你只是想要王位，联合魔界杀了他们！”

听得这样的指责，浔越无的笑容没有消失。他耐心地说着:“我可怜的弟弟，你太可怜了。你不该变成一个神仙。他们总是捕杀我们，一个妖怪都不放过。”

“我要灭了魔界，还有你，我要报仇。”雪念安低声说着，“就算我成为了一个神仙，父君、母君会原谅我的。”

像是听得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浔越无笑出了声，“他们不会原谅你的。吟唱的神明不会可怜你，反而把你推下地狱。”

雪念安不可置信地看着浔越无，举起了那把满是血的剑。

“你永远在欺骗我……很久很久以前，我已经把王位让给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恶毒？”

光影一闪，再看时，浔越无已身在断桥。“雪念安，王位注定是我的，看看你的不入流的姓，你就早该知道。”

雪念安挥出一道剑风，劈开了断桥。“闭嘴！”

“现在的你，是妖还是仙？我可怜的弟弟，我注定怜悯你。”

浔越无的声音散在了微雨之中，他的身影消失了，再也不见。

雪念安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雨水洗着这一把剑，冰冷而冰凉。他静静地站在雨里，一双蓝眸里没有半分的神采。

慕知安走了过去，给他遮蔽雨水。

“很快，很快，他们会付出代价的。”雪念安呆呆看着地面，雨水静静从他的脸上滑落，恍如泪落。“这么多年了，我痛苦了那么久……”

“你想做什么？”

“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

雪念安说着，走进了雨里，缓缓走着。

慕知安看他的背影，“他们会杀了你的。”

“我早就该去死，我背叛了妖界，成为了神仙。不久，我又要背叛仙界。我不知道我会成为什么，但是，我会愿意的……”

慕知安歪了脑袋，似在思索，似在发愣。最后，她轻轻笑了起来。

这世界的好多东西，都没有让人变得面目可憎，不是吗？更别说是千年的仇恨。

（bb赖赖）

我要偷偷给慕知恒送信。

慕知恒，快跑呀，快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