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印卫 第三十章 把你这只手砍下来送给我

林似霰肩膀挎着篮子，站在忘却驿前，看着不远处，忘川流淌，无声无息。

夫诸挨着她，用角拱了拱她的腿。

“船夫已经带着苏浮生，去了忘川绝壁。”

“嗯，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六万四千年了，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谷欠那边怎么样了？”

“没有任何动静，倒是浮屠塔那边有些异常。”

“哦？”

“浮屠上人好像也在找苏浮生。”

“六万四千年前那一场大战，浮屠会差点覆灭，就剩下了他一人，修为也从无旋直接跌落到初旋，这六万多年来，他必然是抓紧恢复，想必现在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浮屠上人那边，现在有了异动，是不是也和谷欠有了交易？”

“这十方无量世界，你说还有谁能不跟谷欠进行交易？”

“好像没有了。”

“我们不也是再和谷欠进行交易吗？”

“是的。”

“夫诸，你要记住，我们和谷欠的交易，是为了获得安稳美好的十方无量世界，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一旦背离这个原则，就一切都毁了。”

“明白了，婆婆。”

“咱们一趟人间世，是时候了。”

“是，婆婆。”

白木棺材在一片岩石林里停了下来。

岩石丛生，高低起伏。

棺材停下的时候，四手遮天也同时赶到，四人分东西南北，围住了棺材。

思议量说分别站在四个岩石柱的顶端。

清一色的黑袍，长发，红唇，腰身袅娜。

不可思微微一笑，道。

“生死印卫大名鼎鼎的四大印卫，四手遮天，都到了，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能同时见到思议量说四位姑娘，不过可惜了。”有一手似笑非笑。

“可惜什么？”

“可惜我只有一只手，而且已经成了武器，做不成拥抱姑娘的臂弯。”

“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说来听听。”

“把你这只手砍下来，送给我。”

有一手本想借机惹怒对方，但他低估了面前的思议量说，尤其不可思，智慧超群，早已识破了他的想法。

“你们四位不是已经在六万四千年前的忘川之战中死了吗？”剩一手从一开始看到她们就很纳闷，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忘川绝壁，黑岩积雪，枯藤老树，雾气弥漫，苍凉凄惘。

那些枯藤攀附岩壁，仔细一看，都是螺旋而上。

绝壁之巅，有一平地，长宽皆丈余，平地中央有一石桌，桌上是有一棋盘，黑白棋子，横七竖八，各有布局，棋局未尽。

忘川舟顺着攀附的枯藤，以螺旋上升，很快便到了绝颠，随即缓缓落下，停在平地上，苏浮生在吴为欢的搀扶下，走下了忘川舟。

“这是哪里？”

“忘川绝壁，绝壁之巅，六万四千年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人、神、仙、魔、鬼、妖、怪、灵等十方无量世界的精英汇聚于此，一番厮杀，大战一直持续了一百年，最后是花轻轻致命一击，方才结束了这场血腥的厮杀，然而各方精英损失殆尽，花轻轻在安排好战后之事，留下了这盘未下完的棋局，便不知所踪。”

吴为欢回忆起这场忘川之战，整个人神情肃穆。

“花轻轻？就是那个惩罚了你和孟婆，还将蜚打入无根之林的花轻轻？”

“是的。”

“不知所踪，蜚不是说知道她在哪里吗？”

“便不知道。”

“这场大战因何而起？”

“你可知人间世一切生灵之脚印有何意义吗？”

“不知道。”

“你可知生死印卫存在之意义？”

“你直接说吧。”

“十方无量世界，都需要以人间世一切生灵的脚印为生，无论是修行悟道、勇猛精进还是投机取巧、歪门邪道，都离不开人间世一切生灵之脚印。”

“此话怎讲？”

“一步错，步步错，一步一个脚印，关键一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每一步都会带来不一样的命运，走好了，走对了，就能气象万千，走岔了，走错了，就会万劫不复。十方无量世界，一切神、佛、仙、鬼、怪、妖、魔、灵、兽等，都需要从生死印卫按照严格的规范，定量、定时地领取人间世生灵死后所收回的脚印，这套制度实行了将近一百万年，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直到六万多年前，生死印卫出了一个叛徒，叫风几何，她凭着自己是最好的生死印卫，与十方无量世界最大的魔——无量魔——谷欠，合谋，私自将在人间世搜集到的脚印拿去贩卖，并且成立一个组织，叫浮屠会，浮屠会掌控了所有非法脚印的非法交易，后来逐渐形成规模，大家都叫它为印交所。”

“你是说风几何是生死印卫的叛徒？”

“对，六万年前，花轻轻发现了风几何的所作所为，决定将她斩杀，但没有想到的是，浮屠会已经势力庞大，十方无量世界支持者甚多，他们能从印交所买到自己想要的任何脚印，继而能不受生死印卫的控制，自然会包庇浮屠会和印交所。脚印从此混乱，十方无量世界也秩序全乱。”

“魔鬼妖怪得了关键脚印，自然威力无比，神仙佛道也奈何不了，是这个意思吧？”

“对，无量魔便是通过印交所，将很多一流的脚印全部纳入自己手中，势力变得如日中天，十方无量世界全部笼罩在谷欠的淫威之下。”

“所以，为了对抗浮屠会，摧毁印交所，便发生了这场忘川之战？”

“引发这场大战的不是谷欠，也不是风几何跟她的浮屠会，更不是生死印卫的花轻轻。”

“那是谁？”

“是一位人间的年轻人。”

“人间世界的年轻人？活人不是只能留在人间世吗？”

“他是几百万年来，唯一的能在十方无量世界自由穿行的属于人间世的唯一生灵。他发现了人间世一切生灵的脚印都被十方无量世界贪得无厌而任意买卖，尤其是在人间世的生灵还活着的时候，就私自打破规则，干预和引导生灵去走出他们想要的脚印，这一切，让他无比愤怒，于是便凭借一己之力，在忘川绝壁之巅，挑战十方无量世界众多螺旋境界的高手。”

“这么说，他一个人对抗整个十方无量世界？”

“对，这十方无量世界，不管你是正义还是邪恶，他都要将你摧毁。”

“这么说来，十方无量世界最后联合起来了。”

“是的，大战进行了整整一百年。”

“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身边经常跟着一只大橘猫，所以约定俗成的，我们都叫他猫先生。后来得知他叫苏无量，大战之后，就都叫他无量先生了。”

“无量先生？”

“无量先生其实就是无量佛，或者说我们都相信他就是无量佛。凭一己之力，击败整个十方无量世界的螺旋高手，尤其还封印了无量魔，他的存在，是无量中的无量，螺旋决在他手中，仿佛自然天成。”

“有意思。后来这无量先生怎么样了？”

“十方无量世界所有的精英，都在这场大战中，湮灭于无量先生的手下，当然无量先生也负了重伤，如果不是花轻轻最后出手，如今的十方无量世界必然会是另一番景象。”

“花轻轻最后才出手？这不公平啊，车轮战，在无量先生精疲力尽的时候，她才出手，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所谓苦衷，无外乎是一种逃避的理由罢了。”

“花轻轻出手，无量先生没有还手，他只是很开心的笑了。”吴为欢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林似霰。

“笑了？”

“对，他笑着挨了花轻轻最厉害的一招‘浮生若梦’，便从这忘川绝壁坠落，人们都说他已经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他的猫呢？”

“你看那边！”

苏浮生顺着吴为欢的手看去，忘川绝壁之巅，平地边沿，有一只猫咪石雕，呈猛虎欲跳之势。

适才由于雾气过大，没看到。

“无量先生坠下忘川绝壁，他的橘猫刚要跳起来，去追他的时候，就变成了石像，六万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立于这忘川之巅。”

苏浮生想起中秋夜见到风几何时，她怀里的那只大橘猫，怎么看都感觉两只猫咪长得很像，转而又想，天下橘猫，大体都一样，便脱口而出：“是只好猫。”

“确实，就是胖了点。”

“大橘为重，胖点好。”

苏浮生指着桌上的那盘围棋，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无量先生灰飞烟灭后，花轻轻独自在此下了这盘棋，下了整整三年，留下了这盘未完的棋局，也不知所踪了。经此一役，十方无量世界元气大伤，人间世生灵也得到了缓和，不再无缘无故乱了命运，抑或死后找不回、收不全脚印。”

“这么说来，无量先生算是做了件伟大的事情。”

吴为欢嘴角颤抖了下，陷入了沉默。

不可说开口了。

“不错，六万年前，我们四人确实被无量先生击杀，但便未魂飞魄散。”

“原来如此。”露一手哼了一声。

“六万年前，我们都是一条阵线上的，你们四人不也都废了一只手吗？”不可议看着眼前的棺材，娇笑道，“今天，不妨也可以再联手啊，眼下大家都要用这臭皮囊，我们先用了，再给你们用，如何？”

“确实。”留一手点了点头。

“今时不同往日。你们为什么抢苏浮生的肉体？”有一手埋怨地看了一眼留一手，眉头一皱，严厉道，“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你们半路截杀，不怕浮屠上人那里不好交代吗？”

“不好交代，便是交代。”不可议道。

“这么说来，是浮屠上人的意思了？”剩一手摆出了决战的架势。

“没意思。”不可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既然没意思，那不妨我们就意思意思一下！”露一手向前一步，也摆出了架势。

不可量哈欠一打完，白木棺材便瞬间如涟漪泛开，变得巨大无边，遮天蔽日，四手遮天游走在棺材四周，伸出手来，便是杀手锏“四手遮天”，一起拍向棺材。

棺材忽地又变成了芝麻一般大小，四手遮天拍下的手两两拍向了自己，四人暗暗心惊，已经收不住了，四人都将被对方的只手遮天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