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传 第十五章 冷峻少女也并不总是坚强

天色渐暗，林知羽背着尸体，不紧不慢地走着，苏无花也只能在后老老实实的跟着。

街上已经没有午后那番热闹了，在这没有电力的年代里，夜晚对于人们来说，就是一天真正的落幕。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开始收档，准备打烊。

苏无三跟在林知羽身后，好几次都想发问，但看着林知羽落魄的背影，话到了嘴边，又只得咽了回去。

二人就这样走着，要不是林知羽背着尸体，在旁人看来，他们就像在普通地散步。

可是就这样走着走着，林知羽竟然越走越偏僻了。现在已经接近镇子的边缘了，四周都是农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几间歪歪斜斜的茅草房子。

我去……林知羽这是要去哪啊？是要带着我去远离尘世的幻想乡吗？难道我们二人就要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田园生活了？苏无花的思绪已经脱缰，开始自由飞翔。

果不其然，又步行了一段时间，二人已经走出了镇子的范围。

苏无花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知羽啊，咱这是要去哪啊？”说完，心里还默默跟了一句：咱俩这是要一起远走高飞了吗？美男俊女的幸福生活启动？

林知羽没有回头：“别那么多废话，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苍星山上。”

苏无花一头雾水：“苍星山上？”

林知羽没有回应，态度恢复了以往的恶劣，估计是懒得理他了。

苏无花幻想破灭，心里哀叹：唉，我还以为本书要转型为那种更具吸引力的题材了。

于是，两人又继续沉默地向山林行进着。

到了山脚，有一条破落的小径。放眼望去，还依稀可见多年前遗留至今的断裂的台阶，通往山上。

林知羽把尸体又往背上提了提，说道：“天快黑了，走快点。”语毕，又开始闷头爬山。

苏无花看着绵延无边的台阶，心里又开始了哀嚎。唉，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运动了，没想到穿越了之后还得爬山……

唉，还能咋滴，爬呗……

苏无花催头丧气地跟在林知羽屁股后面，开始了漫漫爬山之旅。

林知羽果然说到做到，爬山的速度比在镇子里步行的速度快了不少，苏无花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不过曾经的体育白痴苏无花再爬了一段时间之后，并没有觉得很累，看来在这个世界里，自己确实是习武之人，身体有着不错的底子。

又爬了许久，天已经几乎黑了，路也快看不清了，可是苏无花望向山顶，却发觉还有不少距离。

正当苏无花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林知羽发话了。

“快到了，跟我来。”

原来目的地不是山顶啊，苏无花想。

林知羽没有再继续往上攀爬，而是离开了主道，走进了另一条小径。这条小径没有石板路，是裸露的泥地，并且杂草丛生，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苏无花跟着林知羽拐了几道之后，杂草更多了，地上的路径也几乎消失难辨了。林知羽甚至拔出了剑，用来开路。

终于，在劈开一簇半人高的灌木之后，视野突然豁然开朗，面前出现了一小片空地，靠着山体的一处，还有一座破落的庙。

林知羽来到庙前，轻轻地把尸体安放在庙的门边。

苏无花也走到庙前，打量起了这座庙。

这座庙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时候修建的了，门匾写着“酒仙”二字，第三个字应该就是“庙”字，不过已经残缺了。

庙内也没有什么神佛雕像，只有一些碎石和碎落的瓦片，因为庙顶已经破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了。

林知羽用剑劈了几根枯木，堆在了庙前，然后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了一对打火石，三下五除二就升起了一小团篝火。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二人走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了。

苏无花一屁股坐下，伸了个懒腰，然后揉着自己的小腿。

可是揉着揉着，揉着揉着，揉着揉着……苏无花开始感到尴尬了，并且还有点不适。

荒山野岭，夜黑风高，乌黑的树林里时不时还传来未知动物的嚎叫。两人就这样围着篝火一句话不说，旁边还躺着一具新鲜的尸体，苏无花开始头皮发麻。

正当苏无花想找点话说时，林知羽开口了。

苏无花本来以为这是打破尴尬的美好开头，但林知羽接下来的话让苏无花更加毛骨悚然了。

“你相信鬼怪的存在吗？”林知羽眯着眼望着跳动的篝火，悠悠道来。

“什……什么？”苏无花头皮发麻，咽了口唾沫。

“在我们那个世界，我说不准，但在‘星武界’——就是我们穿越而来的这个世界，是有鬼怪存在的……”林知羽用枯木棍翻动着篝火，语气平淡。

“呃……原来这个武侠世界是有名字的啊，那为什么叫‘星武界’呢？”苏无花不由自主地转移了话题，他真怕林知羽下一句就是：其实我已经死了很久了，我就是鬼，然后发出“呵呵呵”的阴笑。

“我以为你会对鬼怪的话题更感兴趣呢，毕竟我之前都没有对你提过。”林知羽说道。

“其实我先前和秦天柱前辈聊天的时候有了解到，这个世界……也就是‘星武界’，好像确实是有妖怪存在的。传说那魏震天的兵器——黑风剑，就是什么西域狂岚峰之铁和鸑鷟血制成的。”

苏无三还是尽量把话题往妖怪那边带，因为苏无三不管是在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十分怕鬼……

不过对于鬼怪这种神秘的存在，谁会没有一点好奇心呢？

林知羽仿佛看穿了苏无花的小心思，继续说道：“其实对于妖怪和鬼怪，我了解的也不多。不过我曾经在深山老林里遭遇过奇异的生物……那是在不到一年前吧，那时候魔教教主墨烟尘刚刚放出相约剑神的消息，我还在为收集情报而奔波……我在南毛山苌秀深林里，遭遇了一条巨蛇。那条巨蛇的直径应该接近两米了，蛇身舒展开来有多长，连我都说不好，总之十分骇人。我之所以能分辨出它是蛇而不是蟒，是因为它有两颗硕大泛红的毒牙。不过这等妖物也不能按常理推断，也许蟒妖也有可能生出毒牙……”

“……那蛇妖的鳞片简直就是刀枪不入，我的剑可是七剑之一的竹雨剑，但就算我全力运功，剑斩下去也只能在它的鳞片上留下淡淡的白痕……起初确实是我无意间惊扰到了它，不过后来那蛇妖与我都没有缠斗下去的心思，但我知道，若是真的再斗下去，我必败无疑，甚至可能会死……”

“那蛇妖的眼睛，摄人心魄。和它对视的那一刹那，我就明白，它肯定不是凡物。那种眼神，只有人才会有。”

林知羽说完，两人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苏无花直接就被震撼了，他知道林知羽一定不会骗他的。

过了一会，林知羽又接着说道：“其实关于妖怪和鬼物的事情，穿帮内的前辈之前都和我说过，只不过我还是半信半疑。在我有过亲身经历之后，我才明白，对于‘星武界’还有太多东西我们未曾了解过。”

“那在……呃……在‘星武界’内的这些原住民们，他们都确信妖鬼的存在吗？”苏无花问。

“很多人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吧。那位秦掌门，看起来是相信这些妖鬼之说的。之前穿帮前辈就和我提到过，如今华夏国运衰落，很可能会导致妖鬼频繁出没的情况。我先前就有收到风声，说是北境和草蛮作战的前线，尸横遍野，血阴之气弥漫，加上两军之间一些术士可能捣鼓了什么法术，已经开始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了。”

国运？苏无花刚想吐槽哪有“国运”这种东西，但突然想到先前醉鬼李老道点破自己身份的情景。不管那醉鬼李是不是胡诌的，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没准星武界里真的存在什么神秘力量，那国运这种说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苏无花没想到，自己仅仅和林知羽在一起呆了半天，就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宏观更深刻的认识。这些信息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士提供不了的。

“那我们到这个庙来，是来请神的吗？请神帮忙把你背了一下午的那位复活？”苏无花打趣道。

没想到林知羽听了这话，直接就炸毛了。

“你觉得你很幽默吗？整天吊儿郎当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很有意思吗？！”林知羽面色铁青地呵斥。

苏无花被怼的哑口无言，心里感觉很委屈。明明自己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过了一会儿，林知羽也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于是又缓缓开口道：“这位……是我的前辈。”

“是穿帮的前辈吗？”苏无花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其实在这个世界，我也是个孤家寡人……我也就只认识三位穿帮的前辈罢了。可是如今，他们都已经离我而去了……”

林知羽抿着嘴唇，在火光的照映下，眼里打转的晶莹泪水是那么的晃眼。

“……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他们告诉我的。我和你说过的那些东西，也基本上都是他们告诉我的……”

“张三叔爱喝酒，可是武功却奇差，有时候喝完酒闹了事，都是我们帮他兜着……”

“李四叔以前是程序员，他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不用戴眼镜和有头发的感觉真好……”

“还有现在的这位王五叔，他是对我最好的。我不善言辞，但他好像总能知道我心里在想着什么……”

林知羽说着说着就笑了，可是流下的泪水却不会说谎。

“那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才……”

“张三叔在伏虎坛当卧底，有一次喝醉之后，行为不端，被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打死了……”

“李四叔花了很长时间北上天山，想去和别的穿帮朋友交换情报，可是后来北方战况激烈，李四叔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王五叔和我联系得最密切，也是离我最近的人。这次他是准备潜伏在客来客栈打听关于魔教的消息，本来已经计划周全，没想到却……”

林知羽抹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

“休息吧，今天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林知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庙里找了个比较干净的角落，躺下了。

谈话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满天星辰，好似芸芸众生。

春末夏初的山间晚风，好像渗进了苏无花的心里。

苏无花凝视着篝火，叹了一口气，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