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假期一晃而过,但这三日里发生的种种却让几人觉得仿佛过了三十年。一行五人,来时个个完好无损,能蹦能跳,回程时全成了‘二级伤残’,当然,庄玉琳除外。
裴元绍和安成希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抹苦笑,仿佛他们一行人就是专门来讨打的,从大到小,从老到少全都挨了个遍。时奕宏负着手站在门口,看着踌躇的几人,没好气地骂道,“快滚,一个两个尽给我找气受。”
裴元绍自然了解自家师兄的德行,嘴里说着让他们滚,实际上心里也不舍。他们一走,时家就剩下他和穆兮染两人,以前还有个时云疏,现在时云疏因为自家小崽子也跟着去了s城,他忽然间觉得十分愧对这个兄长。
穆兮染凌晨被叫去急诊,因此来送行的只有时奕宏一个。时云疏站在他旁边,一时有点无言,倒是时奕宏无所谓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的学业我虽然不再过问,但并不代表我不检查,掉出了我的标准,你该知道后果。”
说完他又看着裴若清,“小若也一样,立身先立学,连学习这种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何谈做人?”
裴若清已经不再排斥时奕宏,平心静气地听他的教导,他弯了弯腰,“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目光转向裴元绍和安成希,时奕宏眉峰一扬,视线从裴元绍身上掠过落在安成希身上,安大少爷顿时觉得屁股疼膝盖也疼,可他还是快速地扯出一抹笑,欠身,“请老师训示。”
时奕宏好笑地看了一眼在他面前怂得没眼看的大弟子,话却是对着庄玉琳说的,“小庄,他在家要是再熬夜犯头疼,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不长记性。”
庄玉琳挽着安成希的手,笑得格外清爽无害,“您就放心吧,他要再犯,我就把他打包送到您这儿,您给好好治治。”
安成希:“……”他莫不是娶了一个小间谍吧?
回到s城后的日子依旧平静无波,那些真相背后的波诡云谲全都被无声的压下。裴若清依旧当着班长的职,做着助理的活。而去京都之前被庄玉琳批评的作文也在重写和修改中平安过关。
而时云疏呢,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就去了安成希家,出来时左手手掌变成了紫砂掌,看得裴若清一阵自责。这顿罚时云疏挨得是在是冤枉!
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过了半个月,中间偶有涟漪但都无关紧要。可裴若清心里却不安起来,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直到一个周五的晚上,此时裴若清已经放学回家近一个小时,时云疏因为学校有事没和他一起。裴元绍和宋语嫣今日都在家,饭菜也已经快要上桌,就在此时,安成希的电话打了过来。
裴若清疑惑地接起,“师兄。”
?安成希语气低沉地问,“小若,今日星期几?”
裴若清不解,还是答,“星期五。”
“感情我不提醒你,你就忘得一干二净?”安成希的声音说不出的冷。
裴若清脑中灵光一闪,却什么也没抓住,他不敢轻易去接安成希的话,只得道,“烦请师兄提示。”
跟了时云疏那么久,好话套话即便没学到十成十,五六成还是有的,至少不会那么直了。
“可以啊,人先过来吧。给你二十分钟。”说完直接撂了电话,连什么事也没告诉裴若清。
裴若清瞪着手机:“……”
过了足足两分钟,裴若清才消化完他这个便宜师兄要他立刻马上过去的事。他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爹,犹豫道,“爸,师兄要我马上去他家,二十分钟内。”
裴元绍一句废话也没有,“还剩几分钟?”
“……十七。”
“所以呢?”裴元绍放下手中的报纸,老神在在地看着他。
“我想开车去,您知道的,我会开。”裴若清声音很低,俨然对这件事不抱希望。
果然,听他爹斥道,“该说你胆大包天呢,还是目无法纪?我可警告你,十六岁之前不准碰车,让我知道,你就做好被打断腿的准备。”
裴若清神色一凛,面露苦色,没有那个男人不爱车,尤其是像他这种前世和各种赛车跑车打交道的人,对好车更是酷爱。他前世也是十二岁就开始学飙车,车技不说一流,但在圈子里也小有名气,今生明明会开,却偏偏被限制,就好比一块肥美的五花肉在眼前,能看不能吃。
裴元绍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冷哼一声,严厉道,“小若,十六岁,是我的底线。”
“是。”还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应着,裴若清无奈地想。
“混小子快走吧,我送你。你师兄脾气可不好。”说到这里,裴元绍都有点同情自家小崽子了,安成希和时奕宏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不过严虽严,收获也是无穷的。
裴元绍和宋语嫣打了一声招呼,拿起车钥匙往门外走去。
裴若清猛地回神,快速跟上裴元绍的脚步。一路上他都在绞尽脑计回想他是否遗忘了什么事。
好在,裴少爷记忆力还算不错,从半个月之前的记忆中扒出了那么一两个关键词,然后,他就焉了。
他想,不知道他这双手还能不能保得住。
他可没忘记第一次在安成希手底下挨的那顿打,简直……记忆犹新!
时间还是超了,用了近二十五分钟,裴若清才堪堪站到安成希家门口。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位师兄的畏惧甚至超过了对他爹。安成希说话太过直接,直接到不给人留一丝一毫遮羞的余地。裴若清咬了一下唇,抬手敲门。
门应声而开,安成希一身海蓝色家居服,十分休闲舒适,他挑着眉,上下打量了裴若清一眼,看了一眼腕表,道,“裴少爷可以啊,迟到整整六分钟,是我时间给得不够吗?”
?裴若清无言以对,时间完全够的,从裴家到这里开车大概十二分钟左右,算上步行路程也不过十七八分钟,但他并没有将这个时间太当回事,所以并没着急,甚至还在家浪费了几分钟。
可是看安成希的神色,便知道这位师兄对时间观念十分看重。他垂眸,“抱歉师兄,是我没在意时间。”
安成希侧身,示意他进门,一路走到客厅,“我问一个问题,答上来了我们就开始正事,答不上来就先在这里站一个小时吧!”
裴若清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姿态放得更恭敬了几分,“知道了。”
“礼貌和守时那个更重要?我要听原因。给你两分钟。”
裴若清嘴唇微张,有点诧异地看着安成希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这种题看似简单,实则稍不注意就会成为送命题,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准确答案,要猜的是出题人的心思。结合刚刚他迟到的事,他能猜到安成希要的答案是什么。
裴若清理了理思绪,垂着眼道,“守时更重要。”
安成希看了他一眼,有点意外,又有点了然,“幸好你没自作聪明答两个都重要,否则即便你说得有理我也不会饶你。”
是因为答两个是答非所问吗?裴若清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又听安成希问,“说说吧,为什么选守时。”
裴若清想了想,“守时是最基本的礼貌,守时都做不到又何谈礼貌?”
安成希扬眉,“懂了?”
裴若清欠身,“懂了。”
“懂了就先算账吧。两次的一起。”安成希语气平常,不带丝毫冷意,可裴若清却心跳加速得却几乎挪不动脚步。
等他反应过来是那两次时,安成希已经进了书房的门,他回头看着楼下呆立在原地的小孩儿,嘴角轻勾,“还想迟到第三次?”
安成希的书房和他这个人一样,简单得近乎严肃,除了一面靠墙的书架,就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哦,还有书桌上一盆小小的仙人球盆栽,这还是庄玉琳实在看不过眼,从网上买的。
从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里,让裴若清对这位师兄的手段印象极深,以至于在面对他时不如在他爹和时云疏面前那么毫无保留,不过却比在那两人面前更多的暴露本性。
裴若清一进门就站在离书桌一米远的地方不动了,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既保证了安全也不显得太疏远。安成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戳破他的小心思。眼睛在屋里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书架最高的地方。一根‘花枝招展’的鸡毛掸子招摇地卧在上面,安成希嘴角微勾,呵,正愁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呢!
在裴若清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安成希从角落翻出一把人字梯搭在书架旁。然后,裴少爷眼睁睁看着他家师兄取下那根毛色鲜亮的鸡毛掸子,甚至还在空中挥了挥,似是在试力道。
裴若清:“…………”
?安成希看着小孩儿像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玩儿,这样鲜活生动的表情可很难在裴若清那张‘凡人勿近’的脸上看到。他戏谑地看着他,“怕?”
裴若清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很诚恳地回了一句,“是个人都怕该疼吧。”
安成希很意外,这小崽子自从在他这里过了明路后,似乎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儿了。
裴若清哪里是不把他当回事,只是觉得比起小心谨慎,安成希或许更喜欢真诚坦率的人。他偷偷暼了眼安成希的脸色,果然见他眼中划过丝丝笑意,他轻轻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压对了宝。
跟着时云疏也有一段时间了,并且在庄玉琳哪里也学到不少东西,简单的情绪分辨还是可以做到的。
谁知道一口气还没松完,安成希一句话就让他这口气彻底卡在喉咙里,“来,咱们先算账,算完帐再讲道理。”
裴若清:“…………”他竟然无言以对。
“小师弟,手伸出来吧!”说着,安成希将手中的‘凶器’调了个头,脸上笑意盈盈。
裴若清总觉得此刻的安成希像是被时奕宏附了身,一举一动都带着他那位便宜老师超脱恣意之态。当然,还有那点让人吃了亏还无法反驳的恶劣。
他默默地伸出两只爪子,平平稳稳地摊好,面对的人不是时云疏,也不是裴元绍,虽然知道有请罚的规矩,可他还是难以启齿。
谁知道,安成希根本就不等他开口,手中的工具啪的一声就抽到他手心。然后,看着小孩儿发颤的手才慢悠悠道,“你真的知道你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知道,练字。”
“哟,原来小师弟知道啊。”说着,他声音一沉,“想一会儿遭罪,你就继续把右手举着。”
裴若清默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放下右手,小声道,“谢谢师兄。”
安成希轻笑一声,算是承了他这句道谢,“奉劝你一句,用右手扶住你左手手腕,否则我怕你撑不住。”
裴若清又隐蔽地看了他一眼,估量着安成希的手劲儿。不过还是听话地用右手抓住了左手手腕儿。
安成希不再废话,手中的鸡毛掸子被他挥得像出鞘的利剑,每一下几乎要拼尽全力咬紧牙关才能不痛呼出声。
裴若清忽然明白,为什么每次问他哥挨了安成希多少才能造成如此效果,时云疏只是含笑摇头,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数目虽少,但每一下的效果却足以让人记忆深刻。
不过十下,裴若清手掌上只剩下一道道肿起的楞子,交错分布,手掌心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纹路。裴若清只觉得一股火在手心里烧,疼得他控制不住眼中生理性的泪水。
手臂在剧烈的颤抖着,手指开始不自主地蜷缩。鼻翼间布满细细的汗珠,眼睫轻颤,让他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但安成希是谁,他或许也会怜惜,却不会轻易抛掉原则,他问,“我什么时候说的让你来找我?”
安成希没再动手,但裴若清却不敢在他没发话的情况下将手放下,在来的路上他就仔细想过,所以安成希的问题他略一思索就能答上来,“在到京都之时,师兄说让我回s城后每周五放学找师兄练字。”
安成希眼神眯起,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裴若清感觉不妙,“那么现在几个星期了?”
“……两个。”裴若清答得有点艰难。
“第一次我姑且原谅,想着你第二次或许就能想起,毕竟是你自己的事。”安成希靠在桌沿上,盯着裴若清发白的小脸,缓慢地说道,“可是第二次,你仍旧让我等着。如果我不提醒你,你是不是理所当然的就忘记?”
安成希顿了下,继续道,“裴若清,你这态度就不对。学习是自己的事,学到的东西也是自己的,你不主动谁帮你主动?”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严厉,“既想成为人上人,又不想付出行动,这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多了去了,全靠别人拿鞭子来赶,你以为可以走多远?”
裴若清垂下眼,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听安成希道,“如果你还是需要人强制安排的年纪,我也不会说这些。你迷茫时还有人可以为你指路,还有人可以花心思去教你,希望你好好珍惜!”
如果裴若清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会花精力去管他吗?答案是否定的。以他在硬笔和软笔书法上的造诣,开宗立派也完全够格了,之所以花心思去教裴若清,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他师弟!
?不过二十下,裴若清便觉得这只手可以去做红烧蹄子了。热浪一阵高过一阵,皮肤下的血液仿佛在沸腾,裴若清那张脸因为忍痛变得愈加苍白。
“可记住教训了?”安成希收了手,问。
“……记住了。”
安成希挑眉,“记住什么了?”
裴若清有点无言,还是道,“记住凡事要主动,不要等到别人提醒了才去做。”
安成希低笑,也不说满意还是不满,将手中的鸡毛掸子往桌上一扔,转身出了门,“手放下吧。”
等安成希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冰袋和一张干毛巾,他道,“冰袋敷手,毛巾擦脸。”
裴若清接过,用毛巾将脸上的汗擦去,又将冰袋贴在左手掌心,冰凉的触感瞬间降低了掌心的灼热,“谢谢师兄。
安成希绕到书桌后,从抽屉里拿出几样东西,笔墨纸砚,文房四宝齐聚,他将这几样东西放好,对裴若清道,“先写软笔,软笔写完再立即写一遍硬笔。软笔既重结构又重力道轻重,相对硬笔而言更难。难的都会了,简单的还不容易吗?”
裴若清挪动着步子走到他旁边,看着准备齐全的纸笔,眸光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倒是安成希回头看了他一眼,“自己努力就是对别人用心的最好回报。”
“是。”
安成希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本字帖,“这是《钟繇宣示表》原贴,先挑其中笔画简单的字单临,不说要你做到一模一样,但至少要有八分相似才算合格吧?现在你先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裴若清“……”他是要玩了呢,还是要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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